元医生今天收诊得比平时早一些。大约才下午两三点,他便起身离开了自己的诊室。
他从诊桌的抽屉里,从一扎红色的塑料袋里,撕下来一个暂新的,进到堂屋,从最里面地板的角落里,把早上捡的雁鹅菌一个一个的拾检起来,捡了一半,装进袋子。
他向屋里喊道:“我到柳河俞医生那里去了。”说完就出了门。
走捷径去柳河,首先也是要经过牛角落,到达乡里的集镇。然后穿过集镇,过了区医院,继续往北,顺着河边的乡村公路,再走两公里。在公路左边的坡上,有个大樟树的地方,往上五六十米,就是俞医生的家。
俞医生家是一栋白墙红瓦的两层楼房,在周围一片的泥墙黑瓦的房子中,鹤立鸡群,无声地彰显着这户人家主人的身份和实力。
刚走到大樟树下,元医生就开始大声喊道:“俞医生,俞医生。俞医生在家没?”
从厢房大门走出来一个矍铄的老人,大约七十来岁,瘦高的个子,戴着一副银边眼镜,行止透出着一种乡下人罕见的从容和儒雅。
“博平,你来了!”对方就是元医生的中医师傅俞医生了。
元医生喊道:“来得好,俞医生您在家。我还生怕您出诊去了。”
“刚好出诊回来不久,博平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的语调是降调,表明的并不是它字面的“询问对方怎么来了”或者表示“不太欢迎对方”的意思,反而表示的是喜出望外的惊喜。
“山里捡了点雁鹅菌,给您送过来尝一尝。”元医生把手里提的袋子,平提到前面,示意了一下。
“呵呵。”俞医生肉眼可见的绽开了笑脸,却说着:“还要你跑这么远,专门送过来。干嘛不自己留着吃。”
“还有,还有。”元医生连声回答。
说话间元医生就来到了诊室门口,俞医生领着一起往屋里进。元医生一边跨过门槛,一边说道:“早就要来的。今年雁鹅菌少,一直没捡到好的。”
俞医生的诊室跟元医生家的诊室格局很像,也是由家里厢房改造而成。屋子中间横摆着一张书桌,用来充当诊桌,后面也是一个大药柜,最上面一层是西药和成药,下面是一个一个用来存放中药的抽屉,最下面也是一个踩脚的矮柜。
“来就来吧,带什么东西?”俞医生在诊桌后的椅子上坐下,引着元医生在诊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对里屋喊道:“婆婆子,元医生来了,泡杯茶来。”
元医生坐下,顺手把装着雁鹅菌的塑料袋放在诊桌上,“您这段时间做得赢吗?看病的多不。”
“都是一些乡风病痛,没什么大病。”俞医生从桌上的白沙烟盒里抽出一根,递给元医生,元医生双手接过,他又给自己抽了一根,夹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
元医生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半边屁股离开椅子,使劲往前伸长身子和手臂,越过诊桌,给俞医生点上,然后又给自己点上。
俞医生双指夹着香烟,深吸了一口。元医生说道:“俞医生,您一天还是要一包烟吧。”
刚好俞医生妻子,端着一碗热茶过来。
“俞医生娘子!”元医生站起身来,双手把茶碗接过来,放在诊桌上,然后顺手把诊桌上的塑料袋提起来,递给了俞医生妻子。
“捡了点雁鹅菌,给俞医生和您尝尝鲜。”
“阿耶,雁鹅菌,这多么。买都买不到。”俞医生妻子笑着接了过去:“不留着自己吃,还专门给我们送过来。”
“还有,还有。”元医生一边说着,一边重新落座,说道:“今年雁鹅菌长得不好,没有多少,给您和俞医生尝个味。”
俞医生吩咐自己的妻子,说道:“搞几个好菜,今晚元医生在家里吃饭。”
俞医生妻子比俞医生还要大些,于是元医生连忙过意不去地说道:“又要在这里打扰,辛苦俞医生娘子了。”
“讲这些。”俞医生然后对自己妻子说:“你去搞饭咯。”
俞医生妻子习惯了对自己丈夫的服从,听到他的吩咐,不发一言,转身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