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叮……”
城外,江边,李家铁匠铺,锤击声好似一问一答,轻快悦耳。
李师傅左手持火龙,夹一块烧红的铁块,放置在铁砧上,右手小锤轻敲。
一名徒弟站得稍远,抡起大锤,紧跟着师傅的锤点迅速下砸。
另有一名稍大点的徒弟则在炉旁扯着风箱,呼呼声大作。
锤声绵密,落点均匀,片刻功夫,一条两指宽、寸许厚通红铁条便变成了扁平的锄头样。
春寒未消,然而三人均是赤膊上阵,身上肌肉条块分明。
打铁忌扰,林间和阿贵便在棚外静静等候,慕清则四处转悠。
左右看去,只见炼铁炉上方供有一座小小的太上老君神像。
神像虽小,须髯分明,神态可亲。
林间默默上前,躬身行了一礼。
不一会儿,锤声终于歇了下来。
拉风箱的呼呼声也小了。
李师傅交待徒弟将炉门封好,一边用一块黑麻麻的布擦着头脸,一边往外走出来。
“海沧大哥!”阿贵上前去打招呼。
“恭贺火旺!”林间上前一步,向李师傅拱手致意道。
“道长快请!”李师傅抹着汗,一咧嘴露出两排大白牙,道,“这锄头人家等着用,倒叫道长好等!”
“之前阿贵同我讲过了,这紫铜倒是有,拉丝板也有,但恐怕还是脆了,做绷子韧度要够得上,否则容易断。”
阿贵也点头表示认同,李老师傅想了想道,“江对面的老麻子那里,咱们这回正好可以去看看,他们小营村有水碓,据说往常炼得有百炼钢。”
“哦?”
“等我洗把头脸,咱们就出发。”
片刻过后,李师傅交待两个徒弟,“狗子、冒子,午后有人来取锄头,记得守好铺子!”
“好嘞!”两个徒弟大声应承下来。
“走!咱给两位先生带路。”李师傅将短褂最后一个扣子扣好,领着众人向江滩走去。
一边走,李师傅一边开始怀起阿贵的师傅“赛鲁班”的古。
“这位老师傅在世的时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赛鲁班’的名号?人家老师傅不单手艺好,并且品行端方,乐善好施……”
李师傅咧嘴一笑,“咱乡下人说不得这些文绉绉的话,这些可都是老师傅下世的时候,官府旌表文辞里写的。到现在,那郭家集至今还竖着有节义牌坊在呢!”
“哦?”慕清来了兴趣,道,“这位‘赛鲁班’生前都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还惊动了朝廷?”
“要说了不得,也相当了不得。就说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木工活,元化一带人家过去都以能请到他老人家来做活为荣。关键他还从不嫌贫爱富,有什么活都是一视同仁,甚至往往还紧着穷苦人家先做。就凭这一点,他老人家就是咱手艺人里的这个!”
说着,李师傅竖起大拇指,一脸骄傲神色,好像与有荣焉。
阿贵脸上也不自觉露出神往的表情,伤处刚好一些的脸上,红晕爬上两颊。
“哈哈……”李师傅见了开心地大笑,“好小子,说你师傅,你还发什么腮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