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上船那人戴一顶瓜皮帽,一上来就大声嚷嚷,“快点快点,我们赶时间!”
后面那人稍胖,圆脸小眼,提着一只鞋,一屁股坐到船沿上,晃得小船底部水花飞溅。
慕清转头去看林间,却见他一脸平静,恍若未觉。
瓜皮帽汉子朝老何扔去两枚大钱,“搞快点啊,我们兄弟还有事!”
老何单手兜住,放到钱袋里。
撑篙离岸。
行船数丈,眼看离河岸远了。瓜皮帽从袖子里掏出一副小眼镜,戴上。
在袍子底下抠搜了一阵,掏出一本账簿一样的册子来。
接着又从袖筒里拽出一支毛笔,在江水里随意地蘸一蘸,就在册子上写写画画起来。
写上几笔,还要将册子端到面前,眯起眼,透过眼镜比对一番。
看这架势,倒像是个算账的。
李师傅跟老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阿贵在一旁静静地听。
那圆脸汉子盯着水面,嘴里嘀嘀咕咕,突然大声问道,“唉,我说船家,这江里是有暗礁的吧?”
老何摇着橹,随口答道,“暗礁肯定有啊,不过客官放心,老汉行船多年,对这条线也熟得很……”
一句话没说完,就听那汉子插嘴道,“真有啊,不会把船撞沉吧?”
老何一听脸色就变了,精瘦的面颊上肌肉紧绷。
“客官您这是怎么说的……”
说着话,那船就像不收他控制似的,猛一侧弯。
就听“砰”一声,小船底部突地传出闷响。
还真触礁了!
顿时,整个船身猛然侧倾,就像一个碗一样,向着江面就要倒扣过去。
“啊!……”
阿贵惊叫出声,他坐的那个位置,似乎正好是发生撞击的地方。
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将他从船里颠起来,整个人在半空中失衡,一头便要向江里翻去。
怀里纸符滚烫,似乎发挥了效力,但也只是稍稍缓解了跌出去的压力。
“哎……”李师傅坐在他身旁,发一声喊,想要去扶,却抓了个空。
眼看阿贵半边身子已然出了船身,一只手突然从他身后伸出,一下抓着他的后颈衣领。
轻轻一拉,阿贵重新坐回船舱。
阿贵脸色煞白地往后一看,却是慕清。
“阿贵师傅,坐稳了!”慕清微微笑道。
李师傅使劲揉揉眼睛,不明白原本坐在自己身后的慕清,怎么突然间就到了自己身前去了。
莫不是昨晚喝多了,现在还眼花?
阿贵惊魂未定,茫然地点点头。他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状况,刚才好像突然有一股大力,使劲把自己往江里推了一把。
林间始终目不斜视地坐在原来的位置,动也未动。
慕清转头看向最后上船的两人,神色颇有些复杂。
老何用力地摆动摇橹,双臂上青筋暴起,这才堪堪把看似即将倾覆的小船重新稳住。
待小船重回航线,他面带愠怒,不满地冲那圆脸汉子看了一眼。
李师傅也是鼻孔里哼一声,只是两人都没有说话。
那圆脸汉子脸上却见不到尴尬,倒是看了慕清的背影几眼。
瓜皮帽依然一手拿账簿,一手提笔,始终稳稳地坐着。
一时无人说话,小船又往前滑行。
“船家,这江里暗流不少吧?”圆脸汉子突地又开口问道,胖手指着江水。
老何瞪了他一眼,没答话。
谁知那汉子竟又自言自语起来,“暗流太可怕了,能把小船给拖到江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