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怎么讲,巫师大人还有分别吗。”
“当然有,只有正式巫师才能叫老爷,附庸巫师不过名字好听,其实和咱们一样都是打工卖命的。”
“还有这样的事啊。”安德烈奉承道,“老哥懂得真多,不然怎么能在公学做活呢,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门房嘿嘿笑了几声,假装潇洒道:“看大门的,算不上文化人。”
“比咱是强多了,强太多。”安德烈继续恭维。
一唱一和之间,二人很快到了主楼二层的荣誉室。
这所公学的校园布局和马丁公学差不多,两侧的教学楼用来上课,中间的主楼用来处理行政事务。
主楼一层是大厅,二层是荣誉室和会议室,三层往上是校职工的办公室。
和马丁公学不太一样的是,这所公学的荣誉室光是站在门外就能感受到奢华。
双扇大门由黑檀木拼接而成,拼接痕迹被雕工掩饰找不出一丝缝隙,如果不是安德烈清楚这世上不存在如此巨大的黑檀木,他也许会有种错觉,以为这门板是拿整根木头精雕的。
门两侧又各摆放有落地玻璃展柜,安德烈认出这是一种昂贵的超透明玻璃,常用于拍卖会或博物馆。
柜子中装着的东西自是非比寻常,左右分别为一银一瓷两个大盘,其中银盘上錾刻有各种复杂的贵族族徽,瓷盘上则以描金的手法绘制出一场盛会。
这不是餐具,是冠军的奖品,形制起源于古时,一位国王将自己的银制餐盘作为奖品赏赐给了骑士比武中的优胜者。
此后经过多年演变,其越来越硕大精美,逐渐成为社会风俗中冠军的象征。
安德烈发出惊叹:“好大的奖盘,是什么比赛的冠军。”
“贵族玩意儿,骑士跑球的。”门房没多说,穿过两个柜子走进了荣誉室。
安德烈贵族出身,当然知道这是什么,除了骑士跑球没人会把奖盘做成这般病态的浮夸。
这项运动极受贵族追捧,同时圈子极度封闭,一些没有头衔或者家道中落的贵族想看场比赛都困难,遑论参赛夺冠。
将跑球的奖盘摆在荣誉室门口,是无言又赤裸的彰显实力的做法,非常符合贵族的行事逻辑。
装作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安德烈故意多看了两眼,心中明白,自己来对了地方,这里即使不是莉迪亚的母校,也极有可能帮助自己达成目的。
七所郡公学的教学水平虽然都差不多,它们各自的来历却不尽相同。
有的公学是在公学制度落实的过程中新建而成,有的公学历史可以追溯到骑士时期的学者行会。
后者的地位毫无疑问会更高,在一些和教育相关的事务上拥有更多话语权。
从门口这两个盘子就看得出来,这所公学拥有悠久的历史。
安德烈跟着门房走进荣誉室,粗略打量四周陈设,又有惊喜。
在这间荣誉室采光最好的墙上,正有一幅画,画中的人群里有个胖子,是哈维。
安德烈没打算上前,他像个不识货的人一样走到了角落,盯着墙上挂着的校友名单,看了几眼后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问道:“这人是不是什么商会的会长,好像城南有几家车马行都是他的产业。”
门房瞥了眼:“不认得。”
安德烈撩拨道:“这挂着的都是些大老板啊,恐怕没有谁能比这些人还快活了吧。”
果不其然,门房反驳道:“不还是凡人吗,算得了什么。”
“唉哟,巫师那不一样,不能比的。”安德烈作卑微道,“能做老爷的都是受上天眷顾的人,命中注定要高人一等。”
紧接着语气中带有强烈的希冀,说道:“咱们这样的,能攒点钱就不错了,如果走运能做点买卖就更好,有个带棚的小摊,风吹不着雨打不进,这辈子都够本啦。”
安德烈的话似乎刺激到了门房,他胸膛一挺脖子一梗,大声说道:“要我看,巫师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可不敢乱说啊老哥。”安德烈吓了一大跳,不自觉地往外溜了两小步,这真不是演出来的,他紧张地观察四周,脚下又往外溜了半步,“老哥慎言。”
门房自知失言,立即闭上嘴,尴尬地停在原地。
此时安德烈却厚着脸皮又走近了:“不好意思老哥,我刚才走神了,你说什么来着。”
门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晌,仍开口道:“老弟,我大不了你多少岁,但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十多年,那些巫师读书的时候是什么样,我一清二楚,和普通小崽子没区别。”
安德烈猝不及防,他没想到能这么简单就把门房的心里话诈出来。
虽然先前的猜想得到进一步确认,但他现在却不知道该如何表演了。
正常的反应是什么。跟他一起骂巫师吗?好像不对吧。安德烈内心交战,额头上隐隐出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没想到,这下歪打正着,僵在原地的表现反而使他获得了门房的信任。
在门房看来,眼前的小老弟和以前的自己一样,都是苦命人,被那些吹嘘得神神叨叨的社会权威给吓唬住了,现在刚接触到世界的真相,短时间内接受不了才正常。
门房拍拍安德烈的肩膀,不再说话。
安德烈恍惚之下显得格外慌乱,匆忙看了一圈立即提出告辞。
门房没有多说,默默带着安德烈往校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