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清醒过来,地上已是一片血泊,我爸躺在那儿,没了动静。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儿,跟饭菜的香气搅和在一块儿,闻着又诡异又刺鼻。没一会儿,警察就来了,警笛声划破夜空,红蓝相间的警灯闪个不停,刺得我眼睛生疼。冰冷的手铐铐上我的手腕,那金属凉飕飕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哆嗦。我被带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继母,她瘫倒在地,泪流满面,眼神空洞又绝望。妹妹在一旁号啕大哭,那稚嫩的哭声像把小钩子,把我的心揪得生疼,可一切都已经没法挽回了。
被关进这暗无天日的监狱后,四周是冷冰冰的高墙,墙顶的电网闪着寒光。白天干活的时候,我总是走神,满脑子都是过去的事儿。监狱的工厂里,日光灯管惨白惨白的,一排排缝纫机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机器“嗡嗡”的运转声充斥着整个空间。我坐在缝纫机前,手里攥着布料,却老是发呆。旁边的狱友手脚麻利地踩着踏板,针线在布料间快速穿梭,“哒哒哒”的,不一会儿,一件成品衣物就初见雏形。而我呢,不是缝错了线,就是扎到了手。狱警瞧见了,走过来说:“张晓峰,你能不能专心点!”可我哪有那个心思啊,我深陷在悔恨的泥潭里,怎么也爬不出来。
列队集合,太阳明晃晃地照下来,我麻木地站在队伍里,听着狱警扯着嗓子喊口令。就在那一瞬间,我的思绪一下子飘回到多年前继母送我当兵的那天。
那天,继母早早地起了床,眼睛里透着疲惫,可又藏不住的希望。她把我那几件少得可怜的行李仔仔细细地打包,每一件衣物都叠得方方正正,边叠边叮嘱我到了部队要照顾好自己,要听话,要努力训练。我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喉咙里像哽了个啥东西,难受得很。当我们走到家门口,继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双手握住我的肩膀,目光直直地盯着我,说:“晓峰,去了部队,你就有机会重新开始,一定要好好把握。”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我知道,她是多么希望我能逃离这个家,逃离我爸的魔掌。那时的我,满心都是对未来的迷茫和对这个家的不舍,只是狠狠地点了点头。
如今,站在这监狱的队伍里,回想起那一幕,心里的悔恨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我要是当时真能听继母的话,在部队混出个样儿来,说不定就能有本事保护她和妹妹了。
夜深了,牢房的灯熄了,我躺在床上,听着旁边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我想着继母平时对我的好,虽然她不是亲妈,可那些关心照顾都是实打实的。记得有一次我生病发烧,烧得迷迷糊糊,是继母守在我床边,一整晚都没合眼,不停地用湿毛巾给我擦额头,给我喂药、喂水,还轻声安慰我,说我一定会好起来的。还有妹妹那纯真无邪的笑脸,以前我们一起玩耍、一起憧憬未来的日子,如今都成了最遥远的奢望。与之相比,我对亲生母亲的恨意就更深了,她咋这么狠心呢,生下我却又不管我,任由我在这冷冰冰的世上挣扎,掉进这无尽的苦难深渊。每每想到这儿,心里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疼得厉害。
我常常在心里念叨,要是能回到那个晚上,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