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鲁眉头瞬间皱起,“这不是邵康节的梅花诗吗?”刘逸尘笑意更浓:“老大人果然博学,康节先生神算无双,这首诗,写的正是大元朝的下场!”贾鲁吃了一惊:“你还懂谶纬之学?”刘逸尘不紧不慢说道:“老大人,前两首梅花诗已然预言北宋、南宋覆灭。这第三首,忽必烈恰在甲子年登基称帝,开创大元朝,我说得可对?”贾鲁本就不信谶纬这套神秘说辞,可略一思索,忽必烈首个年号正是至元,正是甲子年,心里不禁泛起一丝狐疑。“那,后两句作何解?”“年华二八,自忽必烈至今,大都的元皇帝已传十代,如今皇帝身旁有个宦官朴不花,乃高丽进贡而来,在宫中一手遮天,眼见山河破碎,却默不作声!”
“这个……”贾鲁愣了许久,旋即放声大笑:“刘逸尘啊,你这是牵强附会!谶纬之学,向来事后牵强解释,事前无人能料,不过是马后炮罢了。就算大元气数已尽,江山怎就一定归朱元璋?”
刘逸尘也不恼,依旧笑容可掬,又淡淡念出四句:“毕竟英雄起布衣,朱门不是旧黄畿。飞来燕子寻常事,开到李花春已非。”念完,抬眼看向贾鲁。只见贾鲁整个人呆立当场,满脸错愕与惊骇!这正是梅花诗第四首,“英雄起布衣”,朱元璋出身贫寒,实打实的布衣,更凑巧的是,第二句直接点明“朱”姓,怎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啊!难道康节先生真算出朱将军会称帝?”贾鲁虽是钻研水利的理工男,没受过唯物主义熏陶,嘴上虽不信谶语,心底却暗暗信着天命一说。况且这梅花诗乃北宋邵雍所写,和那些人造的谶语全然不同,没法硬说是伪造。说元朝那首是牵强附会,可这一首如此直白点出姓朱之人改天换地,又该如何解释?贾鲁只觉脑子一团乱麻,难不成,天命当真落到了朱元璋头上?
之前贾鲁被俘,朱元璋提及让他治理黄河,他才留于军中,可心底始终不信朱元璋能成就霸业,故而只称呼“将军”,在营中也就是个闲散客卿,问起才答,从不主动效力。可如今这两首梅花诗,彻底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或许,朱元璋真乃天命所归?
恰在此时,朱元璋大步流星而来。他本是要寻刘逸尘商议要事,得知人在贾鲁这儿,便跟了过来。撩起营帐帘子,夕阳那如血的红霞瞬间奔涌而入,映照在朱元璋身上,周身仿若笼上一层神圣红光,宛如天神下凡。贾鲁见状,膝盖一软,直接双膝跪地,浑身抖如筛糠,老泪纵横。“罪臣贾鲁……拜见主公!”言罢,整个人匍匐在地,激动得难以自已。
朱元璋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搀扶,却瞥见刘逸尘似笑非笑的眼神,瞬间心领神会。“怎么回事?你跟老大人说了什么?”朱元璋低声问道。此时贾鲁已抬起头,再看朱元璋,只觉其面目威严,器宇轩昂,浑身上下散发着君临天下的气势,越看越觉得就是天命之子!得了,都不用刘逸尘多费唇舌,贾鲁自己就开始脑补起来。
既已认定朱元璋是真命天子,贾鲁收起所有傲气,毕恭毕敬道:“主公,刘逸尘所提分田方略,并无差错,甚至堪称精妙。只是当下还需斟酌些细节……均田虽好,但那些愿投军、为您效死力的,还有立下赫赫战功之人,不可不重赏!如今四处因水旱灾害、战乱频发,闲置田亩不少。在保障百姓口粮田之余,给将士们分些土地,方能激励士气,凝聚人心。至于日后天下大定,土地不均,再另做安排,每十年一轮重新调配田亩,或是寻更好法子,那都是后话。当下老臣觉得,当务之急是速速处置大户,收缴他们的浮财、田亩,必要时,把他们贬为奴仆,用以赏赐忠心将士。主公,不给足好处,谁肯为您卖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