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牌寨内,气氛紧绷得好似拉满的弓弦。沐家不但不乖乖投降,竟还胆大包天搞起偷袭,这可把向来温婉的马氏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刘逸尘还从未见过马氏如此动怒,他心里明白,夫人这一发话,可比朱元璋下令都管用,谁也不敢有半分怠慢。
刘逸尘脚步匆匆,直奔李善长营帐。一进去,就瞧见李善长的案头堆满了图册名单,密密麻麻,他正为分田事宜忙得焦头烂额,眉头紧皱,眼睛布满血丝,显然是操碎了心。
“李先生可是辛苦了。”刘逸尘出声招呼道。李善长听到动静,慌忙抬起头,挤出一丝笑容:“算不得什么,替主公做事,自然要做得完满,才对得起主公的信任。”刘逸尘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笑着夸赞:“有李先生这份尽心竭力的心,就没有办不好的事儿。李先生,我这次来,是想打听下沐家的事,他们也找过我了,这事儿有结论了没?”
李善长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不敢有丝毫懈怠,可脸上还是露出几分为难之色:“沐家的事,可不简单呐,怕是棘手得很。”“不好办?就因为他们是主公义子的同族?”刘逸尘微微皱眉,轻声沉吟。李善长不禁一怔,心说这不明摆着嘛,可多年在官场打磨,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他早就炉火纯青,于是笑着解释:“固然有这个原因,可沐家底蕴深厚,先秦时就已存在,在定远是实打实的大户,人丁兴旺,势力盘根错节,大大小小十几房,周边好几个村子,都由沐家说了算。”
刘逸尘听着这话,心里莫名觉得不对味儿,挑眉问道:“李先生,咱们拟定的分田方略,不就是为打击这类豪门大户吗?怎么,碰上沐家,反倒畏缩不前了?”李善长又是一愣,顿时尴尬得满脸通红。他满心疑惑,看刘逸尘这架势,难道真要对沐家下手?他俩平时关系看着不错,难道自己会错意了?李善长心里乱糟糟的,斟酌着措辞说道:“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沐家表态,承认对沐英母子有所亏欠,愿意认错赔礼。只是说到田亩分配,沐家人多丁旺,村子里田亩又不宽裕,真要按人头平分,怕是不但不用交田,还得给他们补偿呢!”
刘逸尘忍不住嗤笑出声:“李先生觉得他们说得有理?”李善长再度被噎得说不出话,他才来不久,确实不太了解其中隐情,便身子前倾,摆出一副谦虚求教的模样,低声道:“沐家所言,固然是糊弄人的说辞。可毕竟沾着小公子这层关系,主公如今就这一个义子,沐家产业迟早也是小公子的,要不就网开一面,行个方便?再者,就算要处置,用不用先向主公禀报?”
刘逸尘哈哈一笑:“李先生,你知道刚刚小公子说了什么吗?”李善长茫然摇头:“我不知道。”“小公子说他姓朱不姓沐!”刘逸尘神色淡淡,目光却锐利如鹰,“李先生,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李善长瞬间哑口无言,心也跟着怦怦狂跳起来,不敢再有迟疑,急忙道:“我这就派人,把沐家人叫来,告诉他们别痴心妄想!”刘逸尘却摆手:“不必劳烦李先生了,这事我去处理就行。只是得提醒李先生一句,主公的分田令,务必公平公正,落实的时候,千万别学元廷那帮人,漏洞百出、徇私舞弊。”
李善长惊出一身冷汗,赶忙起身,深深一躬。等他再抬头,刘逸尘早已没了踪影。李善长抬手抹了抹额头豆大的汗珠,暗自心惊:好厉害的刘逸尘,动起真格来,丝毫不徇私情!忽然,他想起一事,脸色骤变,大呼不好,赶忙吩咐人把收受沐家的两个箱子封起来,火急火燎送去朱元璋的帅账。做完这一切,他还心有余悸,偷偷擦了擦汗,心跳依旧急促。
他替沐家说话,一来是看在沐英的面子上,二来也是有利可图。在元廷混久了,收钱办事仿佛成了惯例,遵纪守法反倒成了异类。就拿这次分田来说,条例规定得明明白白,他心里也门儿清,可总想着能钻点空子、打点折扣,想着把自家田亩交出去做做样子,给沐家行个方便,毕竟沐英是朱元璋唯一的义子,这么做说不定还能讨得主公欢心,被夸会办事,那可就是名利双收。日后沐英和沐家自然也会倚重他,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谁知道全错了!沐英根本不领情,刘逸尘更是直接警告,李善长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新加入的这个团队,和以往官场截然不同,以前在元廷衙门染上的那些毛病,必须得改改了。至于沐家,只能自求多福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