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个月前的4月1日，覃松正式在东城支公司上班。晨会上老陈向员工介绍了新加盟的两位经理，一个是褚锐，另一个是覃松，俩人被安排到第一排比邻而坐。

介绍褚锐时，身形高大的他弓着腰很低调，没说话就坐回原位。轮到介绍覃松时，老陈拽了他一把，让覃松站在台前，额外补充道：

“覃经理还有一个职务，就是咱们东城的培训负责人。从今天开始，大晨会结束后的一个小时，定为培训时间。具体教务安排，由覃经理负责。老员工自愿参加，半年内新员工必须参加，课堂记考勤，所有员工都要支持覃经理工作，无论请你讲课，还是请你听课，都不得借口推辞。”

介绍完毕，掌声再起。覃松目光扫过全场，除了自己的十几个兵卖力地鼓掌，其他听众神情木讷，应声寥寥。而坐在第一排的几位新老经理，头也不抬，无声无息。

覃松对此不意外，九州保险面向同业公司为期一年的聘才计划，遭到了很多老员工非议。因为同样个人业绩下，新进聘才的经理赚的更多。加上责任底薪和各种奖励，新经理的收益比老经理高出三分之一。所以越是资深绩优的老业务们，心里越不平衡。这个计划，天然的让新老经理之间有了隔膜。很多老经理等着看新来的笑话。

覃松对通过聘才考核还是有把握的。但他还有其他想法，就是在培训工作上一展身手，既然精于此道，就让这个专长变成成功路上的助推器。老陈和他不谋而合，额外给他一个“组训”的虚职，虽是义务劳动，他也乐得承担。

晨会后休息十分钟，十点整培训开始，听课的人回到会议室继续，其他人回各部门。今天的培训内容是九州公司在售的所有重疾条款。

十点整，覃松关上前后门，准备开讲。屋里坐着十几个人，仔细一看，还是自己手下的那些兵，一个生面孔都没有。这也难怪，是骡子是马，还没拉出来遛过！谁知道覃松讲的好不好。可以想象老经理们如何告诉员工，“都甭去，先坐这听我讲！我干七八年了，还不比个新来的强！”

老陈所谓的考勤，也就是那么一说，覃松手里连名单都没有。不过他向来心态平和，人来了欢迎，人不来也不去请，本就是义务劳动，犯不着上赶着。十点整课程准时开始。五分钟后，覃松讲到心梗的理赔标准，讲的正认真，身后啪啪啪的敲门声打断了他。

“请进！”说完后，覃松继续他的讲述。但门没动，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阵啪啪啪，声音更大。“请进！”覃松加大音量，停下话看着身后的门。接着还是一阵啪啪啪，越发急切的敲门声。

覃松有些生气，一再被打断思路。他绕过白板，门轻轻一拉就开了。走进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矮个子的丰满女人。她从一进门，目光就定格在覃松胸前的领带上，再不离开。嘴里念念叨叨，“那个，那个，我是褚锐，啊，不是，褚锐的发小，呵呵，那个，他是我们邻居，他后来搬家了，哎呀，那个……”

女人自顾自地说话，并不看覃松的脸。一边说话，一边不住地把发梢往耳朵后面拢，左一下、右一下，看着有点闹心。

“您要找褚经理，他不在这屋，您到那边去问问，我们这上课呢。”覃松耐着性子给她解释。

女人忽然食指放在嘴边，目光左顾右盼，神神秘秘地说：“嘘！你先别说话！他们不让我来。那个，我就是想听你讲课。”目光依然在覃松的领带上。

覃松心虚地看看自己领带，怀疑是不是粘了饭粒。“您要是听课就请坐。下回早一点，另外也不用敲门。”

回到白板旁边，覃松继续他的内容，顺便观察这个女人。她穿着一身职业套装，深蓝色的长衣长裤，稍有点紧，小腹扣子那里挤出白色的衬衫，领口露出层叠繁复的衬衫领子。如果不看脑袋上枯黄色的头发，勉强还像个业务员。她没有拿纸笔，就那么空手坐在第一排翘着二郎腿晃荡着，眼睛东瞟西瞟。她不像听课，倒像在听戏。

覃松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听自己讲话。每说完一个重点，停下来向听众要反馈的时候，这个女人的目光一定是游离开的，全然不像别人那样看着主讲人。但是覃松不看她的时候，余光又分明感到她在直勾勾盯着自己。真是个怪人！

课程告一段落，覃松做课堂提问，“请说出重疾终身险和定期险的各自优势。”覃松依次点在座的业务员，要求每人说一条。因为是刚刚讲过的内容，大家回答顺利。当轮到那个女人，她犹如大梦初醒般说道：“我觉得吧，那个，我觉得都挺好的。哎呀！覃经理还是你定吧！”说罢头拧向一边，似乎脸都羞红了。

覃松不知道这女人做什么春梦呢，“不是你定我定，我刚才讲了那么多，你都听明白了吗？”

“反正吧，那个，您说的都对，我听您的！”

“唉……继续吧，下一个该谁了？”覃松摇头叹气，这人到底干嘛来了？是不是别的房间没地方坐了？中途闯进来却什么也不听，她图什么呢！

眼看十一点该下课了。覃松留了三分钟做答疑，让大家关于今天课程内容提问。没想到女人此刻很积极，第一个举手。

“我有问题，那个，覃经理，您原来是华星保险的吧？那什么，我是西城的，我听你讲过《保险法》。那个，在总公司阶梯教室，您还记得吧？一开始我坐后边，后来我坐第一排……”

“是吧，那有可能！先答疑，咱们下课再聊这些……”

课后，覃松刚要走，女人又拦住了他。覃松疑惑地问：“您还有什么事？”

“您刚才不是说下课咱们聊天么？那个，我去年底到的华星，在总公司听课，您还记得吧？”

“抱歉，今天没时间了。马上我还要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