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覃松先用手机联系了武哥。电话拨通后,没等这边说话,武哥先声夺人,依然丝毫不见外。
“前两天打牌,他们说你换公司了。”
“是啊,武哥。就最近的事,还没来得及通知大家。”
“我有事找你,你尽快来一趟吧。”
“还是员工保险的事儿吗?后来怎么样我也忘了问您了。”
“又跟你武哥耍心眼儿,你来了再说吧。你拿笔记下地址。”
最终覃松和他约定下周五,这几天本来事儿就多,武哥的事情,预计又是种种不靠谱,没太往心里去。
挂了武哥的电话,覃松看看手机短信,除了昨晚那些,没有增加,看来黎艳艳周末也要休息。覃松又拿起家里的座机电话,拨了另一个座机号码。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听筒传出懒懒的鼻音。
“谁呀——”
“懒虫,你睡醒啦?”
“嗯,还没醒呢!我十二点多才下飞机,还困着呢。”
“那你再睡会。要不要中午一起吃饭?我想吃石锅鱼了。”
“好好,一会儿再说,我给你回电话。”随着一声长长的呵欠,电话挂了。
覃松和齐友竹认识快三年,交往也两年了。齐友竹在银行工作,是领导秘书。他的工作就是紧跟领导,陪同参加各种活动,为领导不辞辛苦鞍前马后。他日程非常满,所以两人一般只有周末才能见面。最近两人都忙,已经三周未见了。
齐友竹三十一岁,父母也都是银行业的高管。自幼耳濡目染之下,性格修为沉稳老练。覃松和齐友竹两人,是在同志聊天室认识的。从线上聊天,逐渐过渡到线下聊天,慢慢地相互认可接受,自然而然走到一起。没有特别多的故事和曲折,覃松和他在一起,感到的更多是踏实和稳定。
覃松23岁就出柜了,家人朋友基本都知道他是同志,其中包括杨静。但其他同事还不知道,因为覃松不想在职场搞得沸沸扬扬。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BJ,很多事情不再是禁忌话题。大多数情况下,人们会保持社交空间距离,自觉地不过多打探别人私生活。
但是保险公司人员繁杂,尤其中年女性偏多,往往无法维持有效的私人距离。这些年仍常有同事,尤其热情的大姐们,主动给覃松介绍女友,覃松总会礼貌而又坚定地回绝。
十一点刚过,桌上的固定电话响了,大约齐友竹起床了。
“小松早!”
“你睡好了吗?”
“还行,现在不困了。你刚才说想吃什么来着?”
“我说,我想吃石锅鱼了。昨天同学去高梁桥那家店聚会,我没赶上,生生惦记了一宿!”
“看把咱们小松委屈的!不过,有好吃的你能不去?我怎么不信呢!”
“甭提了!都是想不到的事儿,刚到新公司,就碰上个难缠的主儿,见面再说吧。”
“行,咱们分头出发,十二点,高梁桥店里见!”
齐友竹就住在复兴门内的银行家属楼,但是打不到车,再加上例行的西二环周末大堵车,过十二点还发了条信息让覃松多等一会。覃松从望京出发比他远得多,因为开车顺,反而提前到了。
覃松进了店门发现失策了,居然这里中午也满座!小小的店堂挤满了人,门口排队的还有十几位,看来好吃这一口的人还不少啊!
覃松拿了个等位的号牌,正要去门外等,忽听有人叫自己名字。循声望去,在餐厅靠里一张宽敞的四人台上,坐着杨静和他丈夫。杨静手里拿着菜单正要点餐,他先生刘大夫格外热情地挥着手,叫覃松过去。
“就你们俩?儿子呢?”覃松直接问老刘。
“在奶奶家呢,小孩儿不爱吃这些辣的。你跟谁来的?”
“还有朋友,一会儿到。我没想到中午也这么火。”
老刘很热情的拉开凳子,让覃松坐下,“你就坐这,让杨静点个中辣大锅,咱们一起吃。现在等号得一小时后了,你们几个人?”
“就一个朋友,不过……打扰你们俩不合适,我等一会没事。”
“四个人不是正好么!这个桌子坐六个人都没问题。”
杨静瞪了他老公一眼,“你知道覃松约的谁,要是客户呢?净瞎张罗!”
“不可能!”老刘自信的说,“谈客户就去咖啡厅了。到这都是为吃鱼来的,满嘴油一头汗怎么聊正事?覃松,我说得对不对?”
“刘大夫您圣明,就是好朋友,不是客户,再说哪儿有我这样的业务员,事先都不问问有没有位子!”
杨静悄悄拉近覃松,小声说:“约的是你男朋友么?你自己看着办,不用听老刘的。他儿科大夫天天对着小孩,脑袋缺根弦儿。”
反而覃松不好意思了,“那我就坐这吧,跟你们俩都这么熟。但是刘哥,等会见了我朋友您悠着点,他可能有点腼腆。”
覃松借口去洗手间,给齐友竹发了条短信,给他先打个预防针,免得进门尴尬。谁知齐友竹蛮大方,立刻回了一条,“一定好好表现,不给小松丢脸。”
齐友竹进门直奔里面这一桌。不愧是见惯大世面,落座寒暄后,完全控场。他反客为主,和刘大夫、杨静谈笑风生,就像认识好久似的,还互换了电话。反而覃松有些拘谨,如同刚被带回家的小媳妇。
覃松看他们互相之间认可,自己也高兴。同志最悲哀的事情之一,就是自己的另一半见不得光。否则也不能这么久,齐友竹和杨静都没见过面。借这次偶遇机会,刚好自然地迈过这道坎。
大家谈兴正浓的时候,覃松的电话又不识趣地响了。拿起看看,是个不认识的座机号码。周末午饭时间,谁会找我?带着疑惑,覃松起身到墙角相对安静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咳,咳,咳……”听筒中传来一阵女人刻意的咳嗽声。
“喂,您好!请问哪位?”
“覃经理,我病了。咳,咳,咳……”又是一阵夸张地咳嗽。因为话筒紧贴着耳廓,声音格外响亮,震得他耳膜疼。覃松听出对方故意压低嗓音,装作很沙哑。
“是黎艳艳吗?”覃松不能确定她的声音,她平时说话总是尖细高亢。今天推测是她,只因为按常理,其他人会先报名字上来。
“是我。覃经理,我有事跟您说。咳,咳!”
果然是她!她想干什么?“您能不能离话筒稍远一点儿,咳嗽声有点儿大,我听不见您说话。”
“好,你等一下!”接着听到对方放下话筒、擤鼻涕、喝水、嗽嗓子、拿起话筒,“现在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您什么事啊?”覃松眼望着不远处碗里的鱼,耐着性子周旋。
“我昨天中午觉得不舒服,就先走了,没跟您打招呼。晚上回家开始咳嗽,还发烧,夜里烧到38℃,今天早上还有点发烧,现在还没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