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傍晚回京后,覃松随齐友竹到了他复兴门的家。假期还剩两天,他们打算在家修整,过二人世界。齐友竹翻出老古董任天堂游戏机,两人玩了一晚上魂斗罗、沙罗曼蛇。覃松玩的不好,只得格外投入,不知不觉,倒把烦心事忘掉多半。
六日两人一觉醒来,已近中午。吃过了早午饭,商量先在家看光碟,然后去超市买菜回家做晚饭吃。从超市回来,厨房堆满了食材,覃松要大显身手,做烹大虾、清蒸鱼、榄菜四季豆和火腿冬瓜汤。
覃松五点钟开始动手,很有把握七点之前饭菜全部摆上桌。他先在脑袋里盘算好流程,然后给齐友竹安排了几样打下手的活,让他去客厅干。齐友竹开心地领旨退下,留他一个人在厨房。
覃松自己在厨房有条不紊地忙碌,眼看六点钟刚过,大厨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多半。鱼刚蒸上,等七分钟拿出来淋汁,汤早开锅了,火腿还要多煮一会儿才出香味。该炒四季豆了,怎么蒜还没剥好?覃松喊了一声齐友竹,不见他过来。心想房子大也有不好,耳朵聋的就不方便。
覃松一边喊着齐友竹,一边走进客厅找人。却见齐友竹正站在客厅另一头的电视墙那里听电话,还冲着自己摆手,示意小点儿声。覃松会意,悄悄走到茶几旁,看到蒜刚剥了两瓣,就坐下剥剩余的。
“妈,要不你们明天再过来呢?我明天也在家……今天都跟朋友约好了,一会就到了……男的,哎呀,说了您又不认识……哪儿有您这样的,净突然袭击……那我要是不在家呢……我不是抗拒,就是觉得这种见面特别刻意,完全没必要……”
覃松低头剥蒜,明白齐友竹电话里在说什么。他停下手里的活,把茶几上的蒜瓣连带蒜皮拢在手中,走回厨房。先关上所有的火源和电源,半成品放进冰箱里,把灶台清理干净,最后摘下围裙挂到墙上。
他走回客厅,看到齐友竹还在打电话。覃松走过去附在他另一侧耳边小声说:“别跟你妈抬杠,我先回避,完事你给我打电话。”齐友竹冲着覃松又摆手,这次意思是不让他走开。覃松没让他继续说,只是努力自然地微笑着,拿起自己的书包电话走出大门。
覃松尽量不去想刚才的情景,否则自己真会委屈得哭出来。对于同志圈,这些事十分正常,要是这点儿心理素质都没有,未免太脆弱了。如不是最近心情本就低落,他并不会太在意。齐友竹已对他很好,覃松充分了解,所以今天不想让他更为难。
覃松漫无目地走到百盛大厦门口,觉得有点儿饿了,一个人没什么可选择,就吃麦当劳吧。覃松不想坐在店里吃,一人向隅,满坐不乐,何必苦着脸给别人添堵。手里举着一向爱吃的麦香鱼,独自走在华灯初上的长安街。一大口咬下,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来。也不知因为吃到了最爱的麦香鱼,还是因为没吃到更诱人的大虾。
真他妈矫情!还哭上了!谁不是这么活过来的?谁比谁过得容易?又一大口下肚,覃松生生把眼泪又憋回去了。吃饱肚子,覃松决定回家。
站在公交车上,齐友竹打来了电话。覃松很想接听,但看看身边挤着一车人,又挂断了。过两分钟齐友竹又打来,覃松还是挂断了。随着汽车出了市区,车厢慢慢空了,这时又有电话打进,覃松以为是齐友竹,赶快拿起来看,却是黎艳艳来的。覃松失望地又挂断了。一分钟后,收到了条短信,“你不喜欢打电话、发短信,咱俩干脆写信吧。”覃松不知道那女人又出什么幺蛾子,心想也只能奉陪了。
之后齐友竹再没消息,一定家里有客人忙不过来了。覃松想象着此刻齐友竹家里的情形,说不定正欢声笑语推杯换盏。齐友竹一脸傻笑,正给身边的傻丫头剥大虾、择鱼刺,还喝着覃松亲手做的火腿冬瓜汤……不能再想下去,覃松怀疑自己该不是被黎艳艳附体了吧?
假期最后一天覃松哪里也没去,就在家懒洋洋地看了一天柯南。他在等齐友竹的电话,但是没等到。覃松一整天歪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看着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秀恩爱,脑袋里的画面比屏幕上还热闹。齐友竹今天干嘛去了?昨晚相完亲,俩人今天去哪儿看电影了吧?或者逛逛中友、百盛,得买几件漂亮衣服送傻丫头。要不然就去菜百了,订婚不都得买个戒指么!或者去丰泽园吃饭了,双方父母得见面聊聊。听说老齐行长就爱吃丰泽园的扒海参。
覃松脑子里跟走马灯似的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儿,天上一脚地下一脚,没一样有用的。唯一可以确定的,齐友竹一天没联系自己。要在平时,两人忙起来一周不联系也有过。但今天不同,覃松患得患失,就好像快要失去齐友竹了。
他忽然又反省自己,黎艳艳是不是天天就这种状态?这么说来,很多行为之所以无法理解,只因为不曾站在对方角度考虑问题。而今天的黎艳艳,全天只发来三条信息,分别是早、中、晚请安。
五月八日,节后第一天上班赶上了堵车。覃松提前出门依然九点才到办公室。他急急忙忙把书包扔在工位上,拉开抽屉看见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淡蓝色的封皮,写着“覃松亲启”。他掏出记事本要去开早会。没时间多研究,连信封一起塞进口袋,跑进会议室。
五月第一个工作日,老陈在台上话比平常多一些。覃松坐在最后排左边,悄悄地拆信封。信封用胶水封了口,估计里面东西不少,沉甸甸的。把信封撕开一边,竖拿着往里看,五颜六色的信纸,都被叠成精致的心形,信纸上面还写着字。
这定是黎艳艳给覃松的,不会有第二个人。别看黎艳艳三十多岁了,平常浓妆艳抹像混夜总会的,其实内心还很少女。他随便从信封里面掏出一个折纸心,想看上面写了什么。信封横放在膝盖上,谁知从里面又滑出一颗心。覃松下意识用手挡,结果膝盖一歪,黎艳艳的心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覃松急忙弯腰去捡,一个、两个……捡起来二十三个,再加上手里的一个,一共二十四颗心。还好没人看到,不然多丢人。覃松庆幸坐最后一排,抬头四周看看,发现同排最右边的位子,正坐着褚锐。他目视前方老陈,似乎没留意左边情况。覃松赶快把东西全揣进兜里,继续听讲。黎艳艳果然说到做到,昨天短信发的少,并非偷懒,都用在写信和折纸上了。
今天没有覃松的课,本周安排老业务做案例分享解析。一上午覃松始终在楼道里穿梭,也遇到黎艳艳几次,对方却不似以往拦住自己请教问题,而是垂头咬住下唇侧身而过。她面颊的绯红色在覃松心里只留下了一丝说不出的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