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你出去走走。”
这块地方虽说是洛氏一族的分宅却也不比主宅差,由于是冬季的缘故,偌大的园子里面能存活的植物也无几样。
就连湖面上都结了冰,锦鲤在清透的冰层下游行勾勒出一幅迷人的景画,苏晚瑾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很快又用两只手紧紧的握住暖炉,眼里紧紧的盯着冰面下游动的鱼群。
明明是如此专注的神色与模样,但那眼中依旧透着就久病之人的虚感,甚至自带一股愁绪。
洛亦水扶着她往凉亭内坐了下来,一旁摆放着一盆碳火身子上顿时便感觉暖和了许多。
桌面上则是摆放着图案不一又较小的瓶瓶罐罐,同时又放着一顶小巧的香炉与其他一些小巧的工具,呈银金色看着便昂贵不已。
苏晚瑾对香道并不是很了解,这些工具甚至叫不上名字,但那香炉却也是知晓估计与香道有关,不一会那盆碳火便被人端了下去。
他一手拉住袖口,另一手又拿起桌案上一盒银色的铁罐递了过去,铁罐本身点缀着紧促的白梨花深棕色的枝木与祥云的纹路。
“听说你最近总是睡得不好。”
“你闻闻这个如何?”
只是稍稍递近了些,那一股较清冷淡的香便侵入鼻息之间,甚至隐隐约约带着一股凉意,就如同掺杂了些薄荷的感觉,让人闻着心旷神怡的的同时又感到放松了下来。
她闻着这股味道只觉得有一些熟悉的香味上又多添了其他的味道,调配融和精准度都拿捏的极好。
要说这股熟悉的味道,光是闻到便会让人浮现而出,自然是洛亦水身上的那股清冷的芳香味,冷中又带着芳甜调。
见对面的人不打算伸手接的意思,洛亦水便也明了一般放回了桌案上,又细细打量一番,那素手便轻抬映入眼帘从在其中一罐香盒上停留了一会同时又拿了起来。
她盯着上面描画的桃花神游了几分,隔着镂空的盖子一股香味传出,微嗅了一会前调便是佛手柑,荔枝,桃子的甜味,中调是牡丹掺杂茉莉和橙花,给人一种雨后清新的感觉,尾调的苔藓与麝香同时又多添了些许沉稳与成熟的感觉。
细细品味香料的同时,脑子里面便不自觉浮现出了千面狐初见时那副得意洋洋与自大轻浮的模样,透着稚气与少年的风姿绰约,浓浓的江湖之气,只身翻入花丛之中而沾上的气味让人沉浸,而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便褪了去,只剩下成熟与稳重感。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以前一切事情都未完成的时候,便能专心的去想自己爹的事情,就算与千面狐分开的日子,总是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如今一切事情皆已经尘埃落定,就好像不得不去面对自己的心一般。
会不自觉的担心千面狐过得如何,甚至不留神控制不住的便会想起对方,或许心里早有答案,只是自己不愿接受这个答案罢了。
看着苏晚瑾盯着手掌上的香盒陷入了沉思不发话的表情,洛亦水将香盒拿了过来放在鼻尖闻了一会,便只感觉极其的熟悉,就好像在哪里闻到过,甚至是来自某人的身上,具体是谁却又叫不上名字来。
奇怪的是这些香都是他自己亲手一一调出来的,什么时候有了这一味香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也不考虑到是连着几日闻的香料过多了,所以嗅觉可能会有一些偏差倒也合理。
“洛大人。”
玉木这时走了过来打断他的思绪。
“何事?”
洛亦水开口问道,眼中依旧死死的盯着手上那罐香盒。
她咽了咽口水想将香盒拿过来,却又怕自己表现出异样的情绪,就好像生怕让洛亦水知道这股香味与千面狐身上的味道大致不差而拿走,若是如此就好像那一点点盼头又被拿走了一般。
玉木稍显犹豫的神色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功夫,便听到一阵阵嘈杂的声音,小厮欲上前拦却又不敢拦,侍女也只能连忙跟在身后不忘提醒起来:“姑娘她身子不舒服,属实不便见人........”
“殿下圣体.........”
嘈杂声不一会的功夫便传到了亭中,趁着洛亦水转头去观望的功夫,苏晚瑾顺手便将那罐香盒拿了过来,语气表现的很平静的答道:“就这个吧。”
“阿瑾!”
原本还小心翼翼的将香盒攥紧在怀中的苏晚瑾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呼唤,不禁变得恍惚起来,抬眼往声音来源的地方看去,只见刘祈安已经往这边而来,那抹欣喜与激动的表情完全藏不住。
洛亦水先是起了身挡住他继续想要向前的步伐,同时又拱手微微鞠躬行了礼笑道:“参见殿下。”
刘祈安那一张较俊丽的容颜微微蹙眉,乌发跟最初见面那时一样半披而下用青色的绳带系住,身上着的天青色圆领衣袍,璀璨星目的眼眸深邃充满了悲喜交加感。
看到他这一身着装,正是自己最后一次道别在王爷府所着的装扮,苏晚瑾猛然抬头看过去的瞬间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收回视线的同时她也已经站起身微微欠身行了礼:“民女参见殿下,殿下万安。”
话语之中与行为举止充满了疏离感,就如同初见一般让刘祈安不禁有些心寒了几分,回想起李重阳自那日从江家回来便整日失魂落魄的,在又加上洛亦水这番突然亲自来京城,他便知道苏晚瑾必定是回来了。
若是不在王府也只能想到了这里,毕竟这洛氏也算是苏晚瑾半个家,知道人回来他便不管不顾的想要往这里来,但是真的见到本人千言万语顿时又咽了下去不知说什么。
“殿下,这里是后院女眷众多,终究有诸多不便之处。”
“若是有何事不如到前院与下官相谈?”
洛亦水倒好像是习惯了会有这一天,毕竟这群人跟自己一样就如同被下了咒似的无可救药的迷上了她,但心里却早已经发誓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除非自己再也无法抓住或者是死了。
相比于初识的刘祈安这次倒是不再扭捏犹豫不决,反倒是多了几分果断甚至目的性明确的直接道:“洛大人,朕有要事想与苏姑娘交谈几句,你先退下吧。”
“洛大人这边请吧。”
跟随在他身旁的侍卫听到刘祈安的话后直接做了请的姿势,不容他拒绝一般。
洛亦水愣了一会儿,但又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玉木便也装的极其得体大方的笑了笑便直接退了下去。
见他准备离开的身影,又看了看伫立在原地刘祈安,苏晚瑾将香盒放回了袖子里的功夫周遭的人侍女便已经离开的差不多了。
玉木则因为是贴身侍女的身份而留了下来,只见她微微欠身想要行礼,刘祈安连忙上前想要打断,不自觉便握住了那一双较冰冷的玉手。
不过也是一会的功夫,苏晚瑾将手抽了回来,神色显得有些唐突又后退了几分倒了茶,话里话外皆是陌生感:“民女有幸,能得殿下亲自来照看。”
“不知殿下所为何事?”
刘祈安眼中失落不散,也不在想贸然接近只是得体的坐在她的对面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勉强的笑了笑道:“以前在宫中,总与你面对面而坐品茗对弈讨论诗书……”
“是啊,你当时还骗我说自己是李王,这种一看便能被戳破的谎言。”
“所以殿下此次来只是为了与我叙旧吗?”
她回道,语气提不起半点丝毫兴趣,又倚靠着凉亭椅子的围栏盯着冰面下游动的鱼群。
“阿瑾,或许最开始我就错了,若是我早些走出来,早些认识你,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等意识之际,这一切都已经差不多水到渠成了。”
“你是天子怎么会有错?”
“是我爹一念之差做错了选择才会如此。”
“陈褚那一纸书虽未公示与天下,但都逃不过众民的污骂。”
“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们几人竟然默契度如此好,能将一件事情藏这么久,你们为什么如此?”
苏晚瑾又继续道,始终未看坐在椅子上的人一眼,话里透着心灰意冷。
刘祈安叹了口气,眼里多了几分不忍,反倒是先退一步问道:“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这暗下的斗争,那晚你会动手杀了我帮他们做事到底吗?即便明知道这条路是错的。”
“会。”
“我不管这条路是否对错,只要是我爹所想,我都会不管不顾的进行到底。”
“即便是手刃了你们所有人,更何况,这权势之争本就是赢者为王受人尊敬,败者为寇受人污骂不是吗?”
“我走到现在,甚至每一次将剑拔出来都是为了我爹,就算他让我保护陈褚,无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都会拔剑出鞘。”
“就像李思辰为了保住这江山,不择手段,我也可以为了我爹不择手段的扶持新帝上位,即使在你们看来这条路是错的。”
苏晚瑾吐字极其的清晰,话音落下的一刻,围绕在凉亭的侍卫纷纷露出了警觉的神色,手同时也习惯性的伸到了腰间的刀,怕她突然动手一般。
刘祈安稍稍抬了抬袖,那群侍卫才将手脱离了刀鞘处,早已经知道她会如此作答一番,不如说这就是她的风格,她待人极其的忠心耿耿,但却也极其容易让人有机可乘,或许这也是苏轼璃不想让她掺和进来的原因吧。
即便知道这是她的答案,但是从她口中说出来依旧还是会觉得痛心疾首,就好像之前一切的相处都不曾有一般,甚至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刘祈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她倒的茶水喝完许久还是再一次忍不住问道:“既如此,如果你爹希望你入宫,你现在是否还愿意随我回宫。”
“做朕的皇后。”
站在一旁的玉木听到这句问话,还是忍不住的瞪大了眼睛,深知眼前的人可是那万人之上的天子,那皇后的位置既是京城多少闺中小姐梦寐以求,更何况天子又如此年轻,生的也好看,如今说这种话反倒是带着一些低落甚至又透着请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