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山回去的路上,你感到非常的不自在。
一是洗澡之后身上穿的还是脏衣服,现在的清洁不过是暂时的,甚至在脏衣服上身之后,身体又沾染了汗湿味,皮肤体感上似乎有蚂蚁在爬,让你打心眼里感到不痛快;
二是因为刚刚在池水中,你对缘一说的那些话——说的时候你的内心暂且可以保持平静,一本正经地说出些黏腻肉麻的言语,可是现在回头一想,你简直恨不得自己当时直接滑进水池子里溺死算了!
特别是回来的路上,你侧头去看身后跟随着自己行走的缘一;
他还是乖乖牵着你的袖子、面无表情的模样,你却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快乐的因子,湿漉漉的脑袋上简直像盛开了鲜花一样,胡乱对外传播着快乐的信号……
你:“……”
虽然你受不了缘一落泪的样子,但是果然……这家伙一脸高兴的时候,你也同样会感到不快!
你因此更加的烦闷起来,只能埋头鼓着劲儿地加快速度往前走。
缘一始终亦步亦趋跟着你,没有落下距离。
回到清水寺的寮房,雨在门口等你有了一会儿,他把饭食递给你,然后禀告说继国府有派家臣前来拜访。
前来的是父亲部下中的一位。
他见到缘一本人之后,神情明显放松下来,上前两步就行礼道:“缘一少爷!老爷让我接您回去。”
“……”
缘一牵着你的袖子,身子挪了挪,直接躲在你的身后,并没有言语。
他脑袋上原本愉快摇摆的虚幻花朵,也随着部下的到来没了影子。
你对他这副畏畏缩缩没出息的样子十分看不上,因此用力地扯动自己的袖子,想要将他拉出来。
一扯。
“……”
二扯。
“……”
你当然没有扯动!
这家伙!明明看上去和你一样的身板构造!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怪力!
你深呼吸按捺下心里的闷气,终究是不想让外人看了笑话,只好定定地站在缘一身前,受了部下先生的一礼,出面回答道:“今日天色已晚,现在返程路上也不安全,如果父亲着急,请先生先行回家禀告父亲,好宽他的心,缘一明日会回返的……”
你报出“明日”的时间点,能感受到缘一很是不快地扯了扯你的袖子,差点把你人都扯动(你忍耐着没有当众呵斥他),你咬咬牙,又加上一句:“明日请一定差人来将他接回!”
“这个……”
部下看了看头上已经暗下的天色,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你冰冷地扯了扯嘴角:“请放心,作为兄长,今晚我一定会照顾好缘一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部下先生找寺里要了两个饭团,就匆匆忙忙又驾着马孤身回返了。
院里只剩下你与缘一两人的时候,你终于可以拉开距离,将自己的袖子从他手里扯出来;在你表现出强烈的意志之后,缘一当然还是乖乖地松了手。
你看着站在原地、状似无辜的缘一,着实气不打一处来:“他不过是个家臣!你躲在我后面扭扭捏捏的——成何体统!”
缘一脑袋上的快乐小花花就完全消失了。
他另一只手上还拿着湿漉漉的羽织,湿漉漉的发尾和湿衣服都在不停地往地上滴水,形态看着可怜又狼狈。
在你的逼视下,他回答你:“因为有兄长大人在……”
你:“……我在又怎样?那位以后会是你的家臣,拿出你未来家主的气势来!”
缘一:“……”
他两只手揪着滴水的羽织,不说话了。
你就明白,他对你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
你闭了闭眼睛,在心中不断地念叨着【忍耐】;仔细一想,缘一顶多在清水寺歇息一晚上,你烦躁也就这一晚上,倒是继国家,无论是父亲还是他的部下,缘一的不开窍以后都是他们需要承受、对抗的——和他们比起来,你这一晚上的相处又算得上什么呢?
这么一想,你果然心情又平和起来。
你从院子里把昨天的僧袍收下来,然后指挥缘一把他的羽织挂上去晾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