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华听到父亲叫声，匆匆下楼。看见老泉叔父子俩，赶紧泡茶。

老泉从烟包中撮了一指烟丝递给王赟，又撮一指烟丝塞进自己烟筒烟嘴，对着煤油灯火苗点了烟，“啪嗒啪嗒”吸起来。王赟接过烟丝塞进竹制土烟斗点了，使劲吸了一口。整个房间变得烟雾缭绕。

王赟把话题转到白天的吵架上，想为自己挽回一点面子，说道：“现在村里的形势让人摸不透。他们想为自己出点成绩，给上面领导看。”

老泉知道王赟不服输的脾气，告诫王赟道：“王赟，有些话少讲为好，都是邻里邻居。”

王赟不屑一顾，说道：“梅华也大了，我不怕，坐牢也见过了。”

梅华睁大了一对杏眼，对着父亲嗔道：“爹，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老泉叔是为你好，该忍的还是要忍的。你经常教导我‘小不忍则乱大谋’，到你自己的身上连几句话也不会忍了呢？”

老泉对梅华的这番话非常赞同认可，对着她笑了笑：“你爹是书读多了，种田种地不会，讲话连天带马。王赟啊，守嘴少惹祸，守心不出错。不为自己想，梅华大了，也要为她着想。”

听了他们的劝诫，王赟的心有所动，脸烫烫的，肚子里不服输，就岔开话题。

老泉明白王赟在房间里照着竹篾条燃烧的火光看毛选，这是踏踏实实地认真读《毛选》。因为王赟是爱看书的人，村里条件有限，没有其他书可看。《毛泽东选集》村里这个岁数的人除了王老师外，其他人识字不多，更不要说看得懂。老泉认为王赟家里还有其它书籍，偷偷藏着。老泉就对梅华说：“你把好书拿出来，今天我特意带弟弟过来，你教教他。”

梅华一脸无辜装傻充愣：“叔叔，你说什么？”

老泉掏出烟筒见烟嘴烟垢厚满，就弯下腰低头用烟筒嘴对着桌脚嘚、嘚敲了几下，把烟筒嘴里的烟垢敲出来。

王赟误以为是敲烟筒找书的藏匿点，就对女儿说道：“叔叔难得来一次，今天还带了一包烟丝给爹，你放心。”

梅华听父亲这样说，就从床头柜的后壁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砖头大小的油纸包。摊开油纸，共有三本书，一本《红楼梦》，一本《唐诗三百首》，一本《宋词选注》。

小南翻了翻《唐诗三百首》，认得一些字，但繁体字就不认识了，抬头对父亲说：“爹，我以后也跟姐姐看书，叫姐姐教我。”

老泉对梅华看了看没有说话。

梅华对小南说：“我也是半生不熟的，不懂的地方都是爹爹教我的。你还是请你爹教你吧。”

老泉对梅华说：“我没有你爹有文化，我小的时候要干活的，农闲时读过几天私塾，后来只读过几年冬学。你爹是正式湘湖师范毕业的。”

老泉从烟包里撮起一指烟丝递给王赟，又撮了一指塞进烟嘴对着煤油灯火苗点了“啪嗒啪嗒”吸起来。王赟接过烟丝却用竹制土烟斗吸了起来。

整个房间变得烟雾缭绕。小南将《唐诗》《宋词》略略翻了个遍，翻《红楼梦》时，发现里面有一张作业本的页纸，写着一首诗。

毛家村

白云窗前过，

雁鸣伴儿（婴）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