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赟放牛回家，东村的书记阿乐在家里等候。阿乐的母亲背部疼痛，右手臂不能上举，已经好多天。王赟叫儿梅华去锅灶山吃肉，自己去邻村出诊。梅华说道：“爹，这是学习技术的机会，吃肉的机会以后有。”梅华跟着父亲出诊了。

梅华跟随父亲到了阿乐家。王赟一看，阿乐的母亲盘了发髻，发髻还套了网罩。一根银白色的扁簪子从中间穿过，扁簪子的两头尖扎了鲜艳的红头绳，衣服也穿得干干净净的。王赟明白老太太是为了迎接自己出诊特意做了梳扮。阿乐母亲坐在一张竹椅子上，稍有动静，椅子就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因为两村相近，不到二十分钟路程。大人小孩都相互基本上认识。王赟随手拉了一支矮凳子坐在老太太对面，叫老太太张嘴吐舌。王赟一看，苔舌厚白，嘴唇红艳。王赟搭了搭脉，脉象细沉。王赟又问了近日劳作和饮食情况。

阿乐母亲想开口有气无力，阿乐见此状况，就主动替母亲介绍：“我娘平时身体结实，爱喝点自己家酿的米酒。前几天天热，早上出去摘粽子叶，晚上回家口渴，喝了几口酒，当晚就不舒服。后来几天背部疼痛，手臂不能挺举，我们感到严重了，才来叫你。”

王赟叫老太太脱下衣服。老太太有点难为情，扭扭捏捏。坐在一旁的阿乐父亲就有火气，说道：“这是看病，有什么难为情？”

梅华说道：“阿婆，我扶你到房间里换一件薄的衣服。”梅华上去扶老太太。老太太巍巍颤颤站立不起，阿乐连忙上去一起扶母亲到房间，将老人躺在床上。房间里一股老人特有的臭味浓浓散发出来，冲击着梅华的鼻子。梅华一阵恶心，感觉要吐出来，很快就忍住了，泪水还是呛了出来。

阿乐很尴尬，讪讪地说道：“让你见笑了。”

梅华抿嘴笑笑，摇摇头。阿乐出来，叫了在厨房间忙活的媳妇出来一起帮忙。阿乐媳妇虽然粗布荆衣，也是一表人才。老妇穿的是斜襟布衫，又是布制花生型纽扣。梅华刚刚剪了手指甲，布制纽扣一时解不了。阿乐的媳妇见状，上去换下梅华的手，三下五除二就解开了。梅华和阿乐的媳妇帮助老妇脱下斜襟布衫，往上掀起里衬，背部、肩部都是红红的一片。梅华问怎么回事？阿乐媳妇说婆婆背部疼痛，家人为了帮助减轻疼痛拧扯出来的。

天已经暗了下来，王赟叫人点起煤油灯。王赟瞥了一眼，说了一句“没事”就开了药箱。箱子里装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竹筒罐。竹筒罐个个精致，外面都用火鎏过再刷了桐子油，颜色斑斓又清亮。王赟向阿乐要一条湿毛巾，在老妇人背部疼痛处擦了几擦，仔细瞧了一瞧，见差不多将毛巾递还给阿乐；从箱子里取了一个最大的拳头大小的竹筒罐，左手五指叉开托底钳住竹筒罐，右手向阿乐要了二张黄草纸，黄草纸在煤油灯点上火后迅速塞进竹筒罐里，右手掌在竹筒罐口盖了一下，毛竹筒迅速盖到老妇人背部毛巾擦过的地方。大概半个小时许，王赟揭开毛竹筒，发现筒罐里内壁有细细水珠气，仿佛微微出汗。王赟递给大家看了，大家点点头。王赟又低头看看罐印，罐印有一点灰白，用手掌背贴在罐印上觉得没有温热而是微凉。王赟说道：“有点湿气，受了感冒。加上喝了酒，加重了感冒。没有什么大问题。”

大家嘘了口气。

王赟从药箱里端出一个铝制的椭圆型的小盒子，打开盖子，里面都是一根根尖尖的细细的长银针。王赟叫阿乐的媳妇提了热开水，倒进半盒子的热水，将盒子放在风吹炉上煨火；又将盖子半开半掩搁在盒子口上。一会儿，盒子里的水煮开了。盒子里的银针躺在盒子里随着水煮的声音不停地起伏着，发着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大家都知道这是消毒。王赟叫梅华取了刚才擦过的毛巾将老太太的背脊擦洗干净。阿乐媳妇觉得不好，要自己擦洗。王赟不肯，说道：“医者仁心，应该让她擦。”阿乐媳妇听不懂前面四个字“医者仁心”是什么意思，但听懂了后面“让她擦”，也就不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