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宝和钟毓聊了许多。
仿佛两兄弟有着一辈子聊不完的话。
只不过这温馨的场面在一连串碰撞中被打断。
钟大宝起身朝外间望去,看到钟良竟然被人五花大绑扔进了屏风外的小厅,嘴上还堵了一块黑布。
接着五六名手执兵器的卫士闯入房中,为首之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背后却跟着一位流冕衮服的少年。
“老廷尉大义,居然能把这谋逆的要犯引到家中成擒,下官定如实禀告大都督,对钟家宽恩特赦。”
那人见了钟毓,缓缓上前作揖行礼,随后望向身后卫兵,厉声道:“还不把这两个逆犯带走?”
“慢着!羊叔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钟毓气急败坏,又重重咳了几声,拖着病体上前给衮服流冕的少年行足了礼数,恭声道:“陛下,吾弟钟士季并无谋逆,乃是灭国功臣啊!”
衮服流冕少年刚想说话,一旁的羊祜立即抢白道:“这不对吧?大军伐蜀之前,是老廷尉亲口对大都督说的,令弟士季常怀谋逆之心,万不可委以机要,当时陛下也在场。”
言罢,几名卫士便下手推搡,接着一拥而上将钟大宝摁倒在地。
钟毓见状大怒,厉声呵斥道:“羊祜!你挟天子以衮服流冕离庙堂而入市井,是何居心啊?”
“老廷尉是病糊涂了吧?”
羊祜笑了笑,十分轻佻地拨弄着那顶流冕上的挂珠,很快蹲下身躯对钟大宝说道:“天子自然要有天子的威仪,士季大人觉得下官说得对吗?”
钟大宝惨然一笑,抬眼看了看像个木偶一样的曹奂,一脸绝望地说:
“姓羊的在气你,兄长别着了道,好好养病吧。”
“啊对了!”
听到这里,羊祜得意起身,对曹奂行了礼数,转身望向手下的卫士,说道:“臣失职,其实逆犯只有钟士季一人,至于这位,老廷尉的家奴钟良,有请君入瓮之功,应在特赦之列,你们把人放了吧。”
钟良解脱束缚,连滚带爬冲向钟大宝,带着哭腔满脸歉意地道歉,说他不该暴露行踪让对方发现……
见钟大宝在钟良耳边悄悄说了一句什么,羊祜皱眉瞥了卫士长一眼。
卫士长自知失职理亏,连忙起身一脚踹翻了钟良,同时粗野地将钟大宝拖出了厅堂。在院外碎石的狠狠摩擦下,钟大宝痛得龇牙咧嘴,痛苦哀嚎。
就在这时。
钟毓气上心头,一口老血喷出,溅在红木地板上印出了一朵朵血梅花,人也向后厥倒过去,若非钟良爬起及时扶住,这一把老骨头便要摔在地上。
羊祜见状向曹奂行礼道:
“陛下天恩,快让御医给老廷尉切一切脉,能用山参的最好赶紧用上,若是救治不及让老廷尉死在陛下面前,世人怕是会说陛下苛待老臣,对社稷不利。”
曹奂一听,急忙让御医给钟毓诊治,三个儿子也鱼贯而入,齐心协力将钟毓扶回床榻上。
羊祜则隔着屏风朝钟毓遥遥致敬便转身离开了钟府,很快满府侍卫也撤了个干干净净。
这边御医给钟毓施针后大惊失色,曹奂不解追问,御医却支支吾吾,众人见状都在一旁干着急。
钟毓昏了许久方才转醒,
艰难道:“是不是我的大限快到了。”
御医久在宫闱,自然知道这种送命题应该如何回答,恭声道:
“老廷尉此言谬矣,今夜过后您的病即可痊愈,只要继续服用参汤,未来数日,应与常人无异。”
听到御医的话,钟毓的儿子皆大喜过望,就连一旁服侍的钟良都喜上眉梢。
钟毓瞳孔却猛地一缩,目光如炬般死死盯着御医,凝声问道:“回光反照?”
御医哪敢回答这种问题。
连忙对钟毓作揖行礼,随即缓缓后退。
曹奂不明就里,只能坐到榻前和钟毓闲聊几句,很快钟毓就不耐烦地说要送客。
须臾杂乱,脚步又都陆续散去。
直到钟良也要离开时,钟毓开口道:“方才士季和你都说了什么?”
钟良脸色一白,心知瞒不过去,只好如实交代。
当时钟大宝在钟良耳边说的话,钟良也没听太清,似乎是“讨要竹简,通知邓艾,告知蜀主。”
钟毓听后神色凝重,当即问道:“他在蜀中究竟做了哪些布局?”
钟良闻言愣住,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断断续续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反倒是钟毓听出了大概。
原来当时钟大宝命钟良找来金牌画师,是以口述的方式让其绘出胡烈跟卫瓘的全身相。
只不过胡烈画像底下落款的姓名是邓士载,而卫瓘画像底下的姓名是钟士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