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司徒大人天恩!谢司徒大人天恩!”
牢房看守听得钟大宝送他农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回身大喊道:
“来人啊!快吧这牢门打开。”
等到牢门打开。
钟大宝仿佛得了洁癖一般,小心翼翼地用脚尖踢了踢牢门边上那枯黄的稻草,里里外外透着一股油腻腻的“小人得志”……许久才迈入牢中。
然后,他又慢慢挪着小碎步,走到墙角搬起一坛酒,放到桌上,给羊祜倒满一碗。
羊祜眼见酒满,不等钟大宝放下酒坛,当即拿起酒碗一口喝干,重重砸到桌上。
钟大宝见状,没等敲桌,又给他倒上一碗,这才将酒坛放下,坐到羊祜对面。
这时羊祜抬眼看了看钟大宝,戏谑道:“士季大人看来心情不错,竟想起落井下石来了?”
“叔子大人说的哪里话!”
钟大宝笑了笑,“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想来见见旧友抒发一二,落井下石倒真算不上。”
“这倒也是,祜也不信士季大人会是这般。”
羊祜将手中的烧鸡放到盘中,直接在囚服上净了净手,随后从一旁的碗堆里拿出一只摆到钟大宝面前,拿过酒坛给他也倒满,笑着说道:
“说来,还要感谢士季大人成全,过去数十年,祜竟不知这荤腥能吃得这般痛快。”
“叔子大人说笑了,明明是您自请入狱,怎能说是我成全了你?”
钟大宝拿端起酒碗碰了碰羊祜桌上的酒,递到嘴边小酌了一口,随手放下。
羊祜微微一笑并不接茬,只是随手拿起酒碗也小酌一口,有些怅然道:
“祜以往日进九餐,即便每次只进些米浆,一日下来也不见得饥饿。如今只食三餐,两个时辰便觉腹内空空,仅两日便知士卒百姓艰辛……祜能有此悟,确实要谢士季大人成全。”
钟大宝觉得有些好笑,问道:“那……叔子大人打算要在这监牢住多久?”
“哼哼!哈哈哈哈!”
羊祜闻言大笑出来,将碗里的酒一口喝干,又拿起酒坛给自己满上,对钟大宝道:
“这便是祜第二个要谢大人的地方。”
“噢?此话怎讲?”钟大宝说着,撑桌起身,又到牢房墙角搬来两坛子酒放在桌上。
随后,顺手拿过桌上切肉的刀具,一刀切下一旁那只碳烤袍子腿的一大块,用刀插起拿到嘴边充作送酒之用。
羊祜放下酒碗,顺着钟大宝留在碳烤袍子腿上的切口撕下一大块放进嘴里嚼着,叹息道:
“不知士季大人过去是否有过这种感觉。”
“祜自出仕以来,肩上如压千斤重担,每次遇事,都必须权衡各方,在不得不做取舍的时候,取与舍看似简单,实际却是无比艰难……”
“而如今,大人为我卸下了这千斤重担,祜不必再面对那诸多取舍,如此,当浮一白!”
羊祜说着,将嘴里嚼碎的袍子肉咽下,直接拿起酒坛一口闷干,最后将喝空的酒坛狠狠砸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看着眼前对他推心置腹的羊祜,钟大宝心中苦涩,知道先前那番造作未必能骗过他……
索性改了策略,拿过其中一坛酒揭开,直接喝了一大口,吐出一口浊气怅然若失道:
“世上两全之法哪有这许多?左不过一胜一负罢了!如今事情已经办了九成,算七成吧。能胜,实属侥幸。若不胜,天意如此。如之奈何?”
“噢?”
羊祜眉眼带笑,问道:“可是需要祜助大人一臂之力?”
钟大宝闻言略显有些惊讶,反问道:“难道叔子大人不怕会小胜了这局,让大都督血气上涌?”
“哈哈哈哈!未来之事,天尚不知,人又岂能尽知?”
羊祜大笑说着,将另一坛酒拿到身前,沉吟道:“再者如眼下局势,祜实不知士季大人的胜算从何而来,心下也有些好奇,若大人真能成事,倒值得祜为此一叹。”
钟大宝听罢,垂下眼眉盯着怀中酒坛,低声自嘲道:“别说你不知,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自信从哪里来……”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像是有人在大牢外头纠缠撕扯。
过了许久,一个略微稚嫩的声音说道:“兄长,舅舅不是说了,让你我不要再来烦他!”
而另一个略微成熟的声音却低吼道:
“桃符,都到了这一步,你跟我犯什么浑,这种军机大事是你我能够决断的吗?”
听闻牢外声响,羊祜顿时垂头丧气,无奈道:“唉!看来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清净啊,又要被这两个浑小子给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