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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谁言寸草心 报得三春晖 还君明珠双泪垂 要留清白在人间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是很多朋友所熟知的谚语,基本理解是唐诗背诵的滚瓜烂熟,熟能生巧,即使不会创作也自会吟咏一番,提升文学艺术水平。悠久的文明进程,诞生了成千上万首经典诗词歌赋,使得莘莘学子可以徜徉在诗歌的海洋,幼承庭训开始便可以学习诗歌,如启蒙诗《咏鹅》和《咏子吟》等。唐宋是古典诗歌文学的辉煌发展时期,故有唐诗宋词贵为文学瑰宝之称,这时期的文人墨客,吟诗作对便成了他们交流最为寻常的事情,国产动漫电影《长安三万里》很多情节反映出这点。虽然李杜诗篇至今已觉不新鲜,各代自有才人出及文学形式,但是各时代的学子们,还是得摇头吟诵古人留下的大量经典诗词歌赋。吟咏诗词,是提高文学素养的一项重要渠道,亦是文人墨客学习创作诗歌的首要途径,在诗词发展的辉煌时期,很多文人墨客吟咏诗词的同时,亦会创作出吟咏的诗词。

吟的本义是有节奏的吟咏、吟诵,后由本义引申为叹息,也可以指中国古代能吟咏歌唱的诗歌体裁,它一般带点叹息意味,如白居易的大作吟诗《秦中吟十首》,晚唐诗人韦庄的鸿篇巨著《秦妇吟》等。原本吟是诗歌体裁,随着诗歌类型的丰富,很多诗人开始创作带吟字题目的诗歌,如孟郊歌颂母爱的名篇《游子吟》和白居易的抒情作《暮江吟》等,一些含有经典名句的吟诗如李白名篇《梦游天姥吟留别》。篇幅过长的诗词,一般难以让人记忆背诵,而小制作吟诗,尤其是优秀作品更容易被人熟记,篇幅长的诗篇,人们一般会选择背诵其名句,如李白名言“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另有一些文人创作吟诗是借吟的叹息本意,委婉诠释自身秉持的节操志气,如中唐文学家张籍的《节妇吟》和明代时少有的佳作《石灰吟》。

游子,即离家客居他乡的人,犹如白居易所言的“辞根散作九秋篷”,这些人常年漂泊在外,为了追求好的生活及更高的生活质量,他们离开自己从小生活的故乡。自漂泊在大城市体验过多年后,对游子的感触越来越浓烈,由衷的感觉到,2000年的歌曲《离家的孩子》唱的甚是,离家的孩子流浪在外边,没有那好衣裳也没有好烟,好不容易找份工作辛勤的把活干,心里头淌着泪,脸上流着汗,离家的孩子夜里又难眠,想起了远方的爹娘泪流满面,时过境迁,虽然这首歌诞生的社会环境改善许多,对于正处于漂泊的游子来说,其歌唱出的游子心声丝毫不褪色。这首歌,唱出了当年进城务工农民的心声,20多年过去,或许很多村民已经悄然化身为市民,但依然尚有数亿计的农民漂泊在城市,凡是漂泊在城里的人,游子的心态自是无法规避。在古代,底层人口管制严格,流动性较强的反而是有些许社会地位或知名度的人物,如喜欢游历山河的文人李白,再者如登科后春风马蹄疾及创作名篇《游子吟》的诗人孟郊,多半切身体验过游子的心理历程。

《游子吟》

(唐)孟郊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孟郊这首诗,采用白描的手法,描写临行前时平常的母亲形象,烘托出母亲浓郁的牵挂子女的情感,凸显并歌颂了母爱的伟大与无私。现代人们已差不多摆脱针线活,衣服有破损也是直接扔掉再新买,而七八十年代生人,很多人穿过母亲采用针线缝制的衣服或布鞋,尤其是缝制准备过冬的毛衣和毛裤,有过这些经历之人,更容易理解诗首两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接下来两句“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情景,现代应不会再有,换作今日可理解为,孩子准备出外远行,母亲在帮忙收拾行李,准备好衣服和盘缠,然后还不忘唠叨在外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有空就回家等。最后两句“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直接称颂母爱的伟大,表达出作者对母爱的感激之情,以及对母亲深深的敬爱。作者采用诗歌艺术方式,采用浅显易懂的语言,白描无刻意的渲染,真挚感情跃然纸上,巧妙诠释出人世间所共有的平凡又伟大的母爱,引发无数读者的共鸣,故而成为传诵甚广的经典之作。母爱是人性中最为光辉的一面,作者使用最为简洁的语言,将母爱镶嵌入生活的细节之中,表达母爱的诗句众多,但能与孟郊这首媲美的屈指可数,这也是它成为千百年来广为传颂的佳作。

中唐诗人白居易,是唐代最为高产的诗人之一,在唐代文学领域的盛名可媲美李杜,他起初怀有儒家传统的达则兼济天下思想,为此留下了不少反映人民疾苦的诗篇,也多有反映唐代生活现实的诗篇,如《秦中吟》十首。人们可通过研读他的这组吟诗,可大概窥见唐代社会生活的诸多方面,尤其是其议婚这首,反映出唐代婚嫁的大致情况,从社会学角度上看,《秦中吟·议婚》这首所呈现的婚嫁观念和社会现象,大体上与今日社会相差无几。《秦中吟·议婚》对当今社会依然具有现实感,该诗开篇讲“天下无正色,悦耳即为娱,人家无正色,悦目即为殊”,即天底下无纯正标准的声乐和美色,只要听起来欢娱便好、自己觉得好看便美,接下来说“颜色非相远,贫富则有殊,贫为时所弃,富为时所趋”,也即是说人之相貌总体是相差不大的,但是贫富差距则很悬殊,贫穷时会被嫌弃,都想追求富裕家庭的对象,这与当代21世纪的婚恋观并无二致,更确切的说这些是人性使然,并不因是在唐代或在当代而有所区别。

“绿窗贫家女,寂寞二十余。荆钗不直钱,衣上无真珠,几回人欲聘,临日又踟蹰”,白居易还是看的透彻,说贫穷家的女儿寂寞二十多年,头上没有值钱的首饰,衣服上没值钱的珍珠,好几次有人想上门下聘礼,可是到了说好的日子又犹豫不决,从白居易的句子中可见唐代贫穷家庭女受到歧视,男性不愿意迎娶穷人家的女儿,千年后的今天恰好相反,现代是贫穷家的男人很难找到愿意嫁的女性。“富家女易嫁,嫁早轻其夫。贫家女难嫁,嫁晚孝于姑”则是更加经典,充分表明婚姻中门当户对的重要性,唐代富家女易嫁,也是和今日情势有所差别,今日盛世,尤其是乡下,贫穷人家的女儿反而容易出嫁,家境稍好或独立性强的女性反而越来越晚婚晚育,关键问题是,富家女仗着娘家有钱轻视男方,贫家女愁嫁,即使嫁出去懂得孝顺夫家人,虽然今日情势与白居易所处的中唐时期有微小差异,但大体上是趋同的,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细细品读《秦中吟议婚》,其次还有税赋、歌舞等九个主题的篇目,都很好的反映了当时的社会情势,尽管所反映的社会现象年代久远,再读之犹有历久弥新的感觉,因其所言亦多有吻合当今社会。

白居易的《秦中吟》固然经典,但由于篇幅内容较多,因此难以成为广为人知的诗篇,就反映社会现实角度来看,这十首吟诗无疑很具有现实意义,然而人们可能较为熟悉他的吟诗是他的《暮江吟》。入朝为官时,与大部分年轻人有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加持他达则兼济天下的政治理想,积极向上建言献策,然而并未得到积极回应,反而发觉朝廷的政治形势对他颇为不利,于是请求外任地方积累政绩,因此有了在人间天堂之称的苏杭任职经历。对于入朝为官的白居易而言,外任苏杭不比在朝为官需要如履薄冰,而且苏杭之地,自李唐始已经成为社会名流文人骚客争相向往的胜地,因此任职杭州刺史是怀有积极情绪的。

《暮江吟》

(唐)白居易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诗前两句描写夕阳照在江面的情景,残阳在照,柔和的霞光铺在江面上,斜映下的江水好似鲜红色,波光灵动,而一半江水碧绿,犹如一幅江景画般,后两句“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描写夕阳过后的景象,深秋时节的露珠晶莹如珍珠般耀眼,晚上一轮弯月犹如银钩悬挂天空,这首诗通篇都在描写他赶赴杭州途中的风景,可见这次外任杭州是怀着欢快心情的。此诗构思的妙处在于它将两个不同时间自然景象有机结合起来,一幅是夕阳晚霞映江的景色,一幅是弯月时露珠晶莹的朦胧夜色,诗人将两个具有时差的景象巧妙的组合起来,却不失违和,充分诠释出诗人将其喜悦之情寄寓在描写的自然景色之中。

白居易所处的中唐时代,李唐朝廷面临诸多的势力交织,在内廷有宦官掌握皇权,庙堂有党争不断,地方上藩镇割据对朝廷若即若离,各方政治势力争权夺利轮番上演,此等背景下的著名文学家张籍,素有才气及影响力,成为各方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各派势力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拉帮结派可想而知只是家常便饭而已。张籍身在朝廷颇有盛名之时,外朝的大牌节度使李师道极度想拉拢从而进一步增强自己的阵营权势,李师道是当时权势炙手可热的节度使,加持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头衔,也即是说在朝有朝廷辅臣要职,在地方节制地方军政大权,李师道为进一步扩大的势力范围,对张籍这样的文人墨客自是青睐备至。作为张籍的同僚兼好友,极力阻止张籍倒向藩镇势力,挥洒文笔写下《送董邵南序》委婉劝阻,张籍也的确未让好友失望,始终站在维护李唐朝廷权威的立场,对于地方割据势力的橄榄枝不为所动,然而面对权势人物的拉拢,不好断然拒绝于是委婉的创作一首吟诗《节妇吟》道出自身的立场和节气。在波谲云诡的形势下,郁郁不得志的文人抑或官吏,选择依附名噪一时的藩镇或者宦官,在历史上屡见不鲜,张籍在朝堂地位虽不显赫,却能果断的拒绝橄榄枝,拒绝藩镇的收买,足见其品性值得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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