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府,嵩华斋。
老态龙钟的严嵩躺在椅子上,虽然已经是初夏,可他还是穿着厚厚的袍子,一头银丝映衬出岁月的痕迹,更添几分苍凉。
两位侍女伴其左右,一位轻柔地为他捶肩,另一位则细心地蹲下身来,为他揉捏双腿。严嵩双目微闭,皱纹密布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严世蕃坐在他身旁,赵文华与罗龙文则恭敬地立于前。
“爹,改稻为桑目前大概就是这样。”严世蕃汇报后道,“按照景王‘以改兼赈,两难自解’的策略,应该不会有问题。”
严嵩缓缓睁开眼帘,声音淡然而有力:“传话给郑泌昌与何茂才,改稻为桑之事不必局限于那两个受灾之县,周边各县也要适度推行。再者,需叮嘱丝绸大户,不得借机压低价格买灾民田地。浙江,不能再出乱子了。”
赵文华和罗龙文表情明显有变,正要开口,但严世蕃已经先说:“爹,你就放心吧。”
严嵩轻点下颌,抬手轻挥,示意他们退下。
他很累了,需要休息。
已是耄耋之年,体力日衰,每日精神饱满的时刻愈发稀少,只能将诸多事务托付于严世蕃。
严世蕃带着赵文华和罗龙文走出了书房。
“小阁老,怎么不跟阁老说实话?”赵文华问。
“说什么?”严世蕃冷哼,“只要改稻为桑成功,小事就不要打扰他了。”
罗龙文点头附和:“改稻为桑不在两个受灾的县进行,是不可能的。隔壁县没有受灾,买田需要实价,唯有去受灾的县,才能低价买。”
严世蕃叹息一声:“丝绸大户的粮,也是有限的,需要买那么多田,不低价,怎么买?”
他回头看了一眼书房,眼中精光闪过。
爹啊,你年级大了,想着平稳着陆,可我呢?我不能不去争啊。
“对了,寿王应该进京了吧?”他沉声问。
“今日进京。”赵文华嘴角闪过阴笑,“他可是怒气冲冲啊,够裕王头疼的了,哈哈哈。”
寿王朱祐榰,年过八十,是最为年长的藩王,辈份也高,是皇帝的叔叔。他脾气火爆,对《宗藩条例》颇为不满。
徽王被判秋后处斩,严世蕃就给寿王去了一封信。
寿王加急给皇帝上奏,要进京见陛下,皇帝也不好拒绝。
……
玉熙宫。
嘉靖终于从蒲团上下来,坐在椅子上,身后的太监执大圭,上面是八个大字:奉天法祖,世世相传。
这样的场面,说明皇帝要召见亲王,而且亲王比皇帝辈份还高。所以,天子执相传之圭以受礼,盖见此圭,如见祖考。
没一会儿,白发苍苍的寿王上殿来,行五拜三叩头。
“好了好了,王叔快起来。”嘉靖抬手,“来人,给寿王赐座。”
寿王起身在椅子上坐下,虽然白发苍苍,但精神抖擞,望着嘉靖道:“陛下,几年不见,臣甚是想念陛下啊。”
“王叔,你年级大了,长途跋涉,镇于心何忍?”嘉靖道,“有事你叫世子入朝即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