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王独自出了潜芳华,未时未过,出宫尚早,便想着去给皇上皇后请个安,于是沿着甬道朝内宫行去。
经过未央湖边的沉舟阁时,有个宫女从阁内转出来见礼,恭顺道:“闲王安好!璃妃娘娘听闻闲王进宫了,特邀您阁内小坐。”
闲王闻言,心下明了。璃妃出身空山居,医术远超宫中太医,这些年除了负责给皇上调理身体外,偶尔在他进宫时,也会好意替他探脉,开些滋补的药。这事儿皇上、皇后和各位皇子也都知道。
恰好,他也有事想找璃妃问问,于是道:“带路吧。”
闲王跟着宫女,一路进了沉舟阁。
这沉舟阁实际上就是一个建在湖岸边的四方阁,之所以叫沉舟,一是因为这里的景致优美,让人不禁停舟驻足,二是因为周边芦苇丰茂,水路难觅。
璃妃临窗而坐,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些医书和手枕。身旁站了位宫女,见闲王进来,便和引路的宫女一同退到了门外。
按说两人是要避嫌的,但璃妃每次诊脉都要求他人避让,理由是空山居医术不予外人探究。除了皇上有时可以观珍,从未让病患以外的人在旁观望。皇上对此也持默许的态度,久而久之,人们也便习惯了。
闲王径自见礼后,便坐在了离妃对面,略微挽袖,将手腕置于手枕上,道:“有劳璃妃!”
璃妃伸手搭脉,片刻后,轻声说:“闲王虽然奉命查案,还是应当注意调节身心,以免优思过重。”
闲王点头:“多谢璃妃关心。近日确有些事困扰不得安枕,正想向璃妃请教。”
璃妃又道:“我只是略懂些医术,恐难为闲王分忧。”
闲王:“璃妃过谦了。请教璃妃入宫五载,都未曾与七公主相见,如何解这思念之苦。”
璃妃收回诊脉的手,提笔在桌案上开始写诊疗记录。边写边回道:“偶有家兄传信,告知小女境况。”
闲王颔首,又道:“算来,七妹今年应该也有16岁了吧。璃妃不想见见么。”
璃妃轻叹,手上未停:“自然是想的,只是他生来顽劣、散漫、少礼教,如果入宫来,恐伤了皇家颜面,不如放逐山野。女儿家不求她建功立业,只愿她一生平安喜乐。”
闲王了然的点点头,又问:“璃妃是通达之人,只是不知七妹可否理解您的良苦用心。”
璃妃放下笔,望向窗外深深草木,黯然道:“许是不知吧。听说,时有偷跑下山寻我的荒唐之举,幸而家兄都及时制止了。”叹口气又继续:“如今年岁逾长,真怕哪日没看住,就偷偷进了这王城,惹出些莫名的事端来。”
闲王闻此,对璃妃的态度已然明了。安慰道:“堵不如疏,璃妃何不求父皇准七妹进宫,见上一见。”
璃妃摇头:“还是算了,见了一次,就想再见第二次,第三次,终有一日便不愿分开了。我不是心性坚韧之人,小女也不是严于律己之人。就不给陛下添麻烦了。”
闲王安慰道:“那就委屈璃妃了。”
璃妃苦笑:“这宫里记挂小女的人不多。今日能与王爷聊上几句,也算排解了我的思念之情。王爷久居宫外,闻达天下,若有一日能遇上小女,还望念在手足情深,多加照顾提点、莫让他惹出大的祸事来。本宫再此先行谢过了。”
说着,璃妃便真的起身郑重的向闲王行了一个大礼。
闲王赶忙还礼,道:“璃妃不必如此。本王这些年承蒙璃妃医治、调养,尚能在这世上行走。这份恩情,本王铭记,七公主本就是本王亲妹,理应照扶。”
璃妃慧心的笑笑,说:“如此,本宫也就放心了。”
闲王:“今日怪本王失言,实在是见了司陵女史,其中有几人与七妹年龄相仿,忽然就想起来,倒是惹璃妃娘娘忧心了。”
璃妃:“都是些小女儿家,不论出身如何,进了这皇宫,终究是少了些依仗,若无过失,还望王爷能够厚待。”
闲王:“璃妃仁厚,本王记下了。”
璃妃笑着将桌上的药方递给闲王:“这是最新的药方,王爷可着御医看过后,再行服用。”
闲王接过药方,又问:“不知本王的病情可有变化?”
璃妃语调轻缓着说:“王爷气血虚亏、元气损耗过大,需得经年调养。加之近日优思过重,有些积郁,还是应早些自这纷扰中脱身才是。”
闲王满意的点点头。起身道谢后,告辞。
闲王走后,两名宫女进来,一人问:“娘娘可是要回宫了。”
璃妃起身,淡淡道:“去御书房吧,闲王的身子经不得消耗,还需早些让陛下知道。”
宫女应是,对视一眼,默默跟在璃妃身后。
见了璃妃,闲王便无心去给皇上请安了,索性径直出了宫。公孙守等在宫门口,见他出来,迎上去,扶着人上了马车。
闲王一坐下,就卸了在宫时的儒雅端方,病气深重的伪装,慵懒的斜靠在车壁上,一手支着头,闭目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