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彻破门而出,开始跑的那一刻,他就觉得不好,心里咯噔一下,甫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脚上还踩着一双拖鞋。抬脚时空空挂着,跑时噼里啪啦地,这样跑得快才有鬼了!
彻几乎有点绝望了,咬着牙拼了命地往前跑,因为超强度的爆发,眼眶里包着一泡泪,但泪水未落,被他尽力憋着。他眉头锁着,满脸惊惧,无端显得格外委屈,外加着一点犟。
他被逮到了不会被那把剔骨刀给剔了吧?
那把刀寒光凛凛,木质的刀把儿裹了一层厚厚的油脂,将刀把儿润得光滑透亮,像是被人用心地给把玩抛光过一段不短的时间,才磨得出这么均匀的形状。
刚那把刀戳到旁边那面墙的时候,彻似乎闻到了一股经久浸泡才有的浓重的怪味。
彻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但他不敢想象,只要他一想,他就会觉得那或许是用血和汗染的。
别人的血,那名诅咒师的汗。
更甚者是其他再可怕点的东西。
反正,那两个眼含杀气、面目狰狞的诅咒师是迄今为止彻见过的最可怕的人了。
獐头鼠目、目露凶光,简直像是邪恶的具象化。
彻脑子里的想法转来转去乱糟糟过了一下,万般想法过脑,实际上也只是用了很短的时间,也许是一个呼吸之间,然而,沉闷厚重、在彻耳朵里如雷震般的脚步声正在急速趋近。
好像在背后几米,又好像在紧靠着脊梁的地方,他感觉危险近在咫尺,背后有一股森冷的凉意,如今的河水都没有这么凉。
学生生活的两栋矮楼下做了很细致合理的园林规划,从出门就有各种树木划开组成林荫小道,现如今奔跑在这漆黑一片的石板小道,彻万分紧张之下觉得喉中渴痛,传来“赫赫”的喘息声。
恍惚间,更为厚重的呼吸声在不远处同步地钻出来,若隐若现、似有似无,彻怀疑那两个人确实已经追上来,而自己已经难以逃脱。
突然,一只又厚又大的蒲扇一般的手狠狠捏住彻的肩膀,力气大到滑了手也死死拽住了彻的一截袖子,衣领勒住彻的脖子,彻被狠狠地拽了回去,双脚踩空,几乎是被拎着的。
一只拖鞋也被甩了出去,彻两手抓着领子,跪坐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咳嗽声。
身材壮硕的光头男人揪着他的头发,逼迫彻仰起头,开了手电筒,用强劲的光直直照着他的脸。
恶狠狠地说:“老实点小鬼!”
“两面宿傩的手指在哪里?”另一个略微削瘦一点的男人声音带着狠戾,直接威胁他,“老实带路我们还能饶你一命,否则——”
“我就把你的指甲一个、一个都拔出来!”
彻死锁着眉头两眼紧闭,躲避着强光的照射,面上已经都是晶莹的泪珠、还有遮掩不住的恐惧和害怕。
嘴唇颤抖着,被泪水浸湿了,显得小嘴红艳艳地,小脸儿像玉兰花的花苞一样。恐惧好像成了滋润他的养料,额头的汗水和凌乱的头发,十五岁的少年如此被迫引颈受戮的姿态,很是戳中了恶人的神经。
瘦子瞳孔放大,好像有些兴奋了。
“放心,乖乖听话,我就会保证你的安全。”他舔了舔嘴唇,感觉有些干渴。
高壮的男人没有说话,视线却牢牢在彻的身上、脸上逡巡,像一张粘在皮肤上一张湿透的纸巾,黏腻恶心。
熟悉的恐惧从心底传来,幼时被成年男性跟踪猥亵的阴影如附骨之蛆,时时从内心深处密密麻麻地钻出。
可现在他面对的是两个人,当时能救他的父母和梅子此时都不在他的身边。父母已经去世——彻已经能很平静地思考这件事了。
而梅子也已经不见了许多年。
彻很害怕,他像远海漂流的无帆小船,惶恐几乎要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