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无常鬼，一个一只眼，一个四只手。见了喻不言，俱是咧嘴笑起来：“不言斩师，有段时日不见了，缘何遇着如此多冤魂来？”

喻不言怔一下，没说自己跌失忆的事，将千峰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道：“人太多送不走，故叫了你们来勾走。”

独眼无常看一看，掠过冤魂，来山匪面前。一个两个再不见半分恶鬼模样，五官残，四肢断，浑身无一处好地方，肉泥似的混在泥土里，血流满地。

独眼无常叫了四手无常以黑绳绑缚这些恶鬼，对喻不言道：“这恶鬼虽是死了，却仍有长命，不知何去何从了。”

喻不言不明其意：“什么意思？”

独眼无常反愣住：“什么什么意思？”

仲幸生叹一口气，摆摆手道：“她跌了一跤，失忆了，记不清过去的事了。”

独眼无常和四手无常一听，将她团团围住，七嘴八舌问了许多，看都是不知，叹了口气。四手的复去绑人，独眼的留下来，同喻不言解释起来。

独眼无常指着自己面上一颗大眼珠说道：“我是独目白，观冤屈清白；他是四手黑，擒作恶多端。我两个同你亲如一家，说是看着你长大也不为过。这几年因着邪术师夺命害人，咱们合作，一个勾魂，一个捉邪术师。”

喻不言细细一想，仍无回忆，但看他两个鬼卒的确有些熟悉，追问道：“怎么说？我实在记不起来。”

“就如这几个恶鬼。”独目白说，指着脚下绑缚起来的恶鬼，“他几个虽死了，身上仍有生的命数在，这些命大都是那些冤魂枉死的。”

“恶鬼怎会有活命在？”

“自然不是恶鬼用的，供给了或者的人。”

独目白说话间，嗅到了喻不言带着的果脯，伸手讨要，说道：“闻着怪香的，是什么？”

喻不言伸手给了他，听他吃着叹着：“哎！地府何来这种美味？果是人间好吃的多。”

喻不言看他吃了些，继续问道：“这些夺命续命的，你们管不了么？”

独目白摇摇头：“我们管得了鬼，却管不了不该死的人。邪术师作恶多端，命不长，死后自有我们收拾。却是从二十多年前开始，他们不知怎的学会了夺命换命的本事。叫短命的长寿，该死的活着，有恩的报仇，冤仇的还恩……害了许多不该死的人，增了许多不该存的鬼。因着不该死，不入籍，我两个勾也没地去，叫找了你求助，正好你除邪术师，便合作起来。”

喻不言正思索，独目白踹了土匪头子一脚，骂道：“你们死是该，为何成了鬼还要害人？”

土匪头子虚弱道：“有趣。”

独目白骂道：“害人是有趣？我问你，从几时开始这么想的？”

土匪头子忽地噤声，转头问了小弟：“我们几时这么想的？”那几个小弟同样满是茫然，他想着，忽而大叫，在地上翻滚起来，吓得旁边冤魂快散了。

独目白一把抓着他拍昏了，对喻不言道：“这几个多半是糟了邪术师的伎俩，死后害人夺命，却没为己，是为的旁人。”

“冤仇反还恩。指不定他们也是被害死的。”喻不言说，“虽本身是恶，助恶更恶为己利更可恶。那些邪术师更不能放过了。”

独目白点点头：“邪术师的事我们帮不上忙，若有冤魂了，再召我们即可。”说罢，一颗大眼珠盯她许久。

喻不言反问：“怎么了？”

“看你失忆是不是邪术师的手笔。”独目白笑道，“没见什么邪术所在，想来你确实运气不好，竟跌失忆了。”

“唉，可不是么？”喻不言说，心里同他们亲近，就摘下额带，指指头上纱布，“本该换药的，却忙得脚不沾地，一觉也睡不了。”

“我看看。”独目白凑近了，见伤痕不小，叫了四手过来，“这么大伤，快来给不言治治。”

四手黑话少，喻不言感觉他四只手在自己脑袋上搓来搓去，不消片刻，阵阵疼的额前后脑俱是不疼了。

独目白见喻不言惊愕，拍拍他的手，笑道：“四手身兼数职，除了勾魂，还在地府给鬼治病，手段高得很。”

“头清目明了。”喻不言道，“我失忆能不能治好了？”

四手黑摇摇头：“不能。”

“不疼已是幸运，旁的不求了。”喻不言叹道。

四手黑和独目白两个，一个用黑绳索绑土匪，一个用白绳索扯冤魂，引他们入迷雾，下地府去。

喻不言道：“这些枉死冤魂怎么办？”

独目白道：“先把恶鬼身上背负的活命扯下来，冤魂若有尸身在，就让他还魂重生；若无尸身，就续给往生，令其平安顺遂，一生无忧。”

“如此说来，受活命的人该是暴毙了。”喻不言说，弯唇一笑，“待我看看哪家死的蹊跷，顺势捉了邪术师斩了。”

“此计甚妙。”

喻不言见冤魂有得生，恶鬼有得罪吃，心里舒坦许多，只可惜千峰岭无人守护，不久将来，又该是一片野鬼从生。叹了气，将心中思虑同独目白说了。

他想一想，说道：“我先召个小鬼看管此地，再寻寻地下有无愿意看岭的鬼来。”

“只能如此了。”

独目白吃了果脯，又来要，喻不言干脆将所有的都给了他，还许之后遇着好吃了，给他两鬼都准备一份。说话间，冤魂中走出一个男人，对着喻不言稽首道：

“天师如若不嫌，小官愿做护岭鬼，庇来往路人无忧无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