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老板摇头,害怕掩唇,低语道,“老大家的没死,只开膛破肚了,仍是有一口气。郎中见了都惊叹,却不知怎的,三日前毫无预兆死了。”
喻不言听罢,心里捋着时间顺序:“五日前,我在八方来斩食小儿鬼,口中鬼魂飞散不知所踪;三日前,我跟幸生两个在千峰岭送冤魂,捉了身有活命的土匪,让阴差勾走取了命数归还。而今林家先突逢恶鬼,后家主暴毙,一切都对上了。”想着,朝仲幸生看去。
四目相对,二人都明了林家与邪术师有勾结。
仲幸生问道:“有鬼就有斩鬼师,为何说鬼斩不灭?”
“我正要说呢。”老板解释说,“林家糟恶鬼时,立即差人去报官,求官爷找城隍请斩鬼师来。官爷的确去请城隍了,不料,城隍爷毫无反应,不奇怪么?如此恶鬼,城隍爷无动于衷,定是那林家害人,如今糟鬼报复了!不然,为何那些鬼净祸害他不害别人了?心有鬼,才叫鬼害,无凭无故的,哪个鬼来害你?”
林文秀听时一言不发,到此忍耐不住:“话说的不能太绝对,是有恶鬼不明不白害人的。”
“你说的有理。可这一条街这样多的人,为何偏偏找他林家,死的都是林家人呢?鬼不把我们当人么?”
成衣铺老板伶牙俐齿,一顿怼得林文秀不吭一声,只将头低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堪堪了解清楚,衣裳也换了新,三人没理由再待着,就说告辞。老板叮嘱道:“新衣裳四日后来取,保管同你们之前穿的一模一样。”
喻不言笑道:“多谢老板。”心里终是过意不去白白收衣,寻了纸笔给老板多绘几张平安符留着,又道:“老板心善人好,日后定是好运连连。”
老板收了符,“噗呲”一笑:“我看你二人绝非骗子了。”
“怎么讲?”
“那骗子恨不得将别人的钱拽进自个兜里,净吃旁人便宜。偏生你三个,恨不得将所有都掏给我了。如此这般,还能是那夺人所有的骗子么?”
喻不言笑笑不答。
老板将三人送至门口。临别时,仲幸生问道:“老板,林家主死时真是被开膛破肚了么?”
“是呀,听那逃出来的家仆说,老大家的肚子是被从里活活撕开的,好似里面有一只手一样,十分吓人!”
喻不言见仲幸生走来一脸沉思,问道:“怎么?有头绪了么?”
仲幸生点点头:“不知你记不得记得,有种鬼唤肚仙。”
喻不言尚未答话。林文秀先叫起来:“肚仙是生前欠债,死后去债主肚里招财的鬼,还完了生前所钱就走了,怎么能一直养着?”
仲幸生只等他喊完,才道:“邪术师可留着肚仙长久,令其以为欠债良多。”
林文秀不说话了,两眼通红。
“你的意思是,林家主养肚仙,遭反噬被害死了?”喻不言说,抬手拍了拍林文秀的肩膀。
仲幸生见他这样低落,微微摇头:“只是我的猜测,还要再问问林家几时发家,有无做债主借人钱财。”
喻不言点头:“趁天还亮,先去城隍庙看看为何不应。”
三人一并前往青水城隍庙。
城隍庙在一小街巷里,冷冷清清,不甚热闹。庙宇不大,约莫七八个人就能占满,内置一人像,放着贡品香火,旁有一石碑,刻着城隍生平功绩。此城隍姓李,生前清廉爱民,后因操劳而死,百姓多是爱戴他,不舍他离去,就立庙供奉。久了,就作为城隍守护当地。
林文秀站在石碑旁,看了许久,对着喻不言低低道:“从小,哥哥就跟我说城隍的功绩,说他和我都要做个如这般的人,才不费此生一活。”
喻不言摸摸他的头,道:“你做到了。”
林文秀垂头不语。
仲幸生怕喻不言想不起来,解释道:“城隍生前忙碌,死后更操劳。既要顾着阳间恩怨,还要断当地人死后仇怨。不过,此如若逢了恶鬼,城隍得求助于斩鬼师来斩鬼。”
喻不言想了想:“城隍为民所立,不该做出助恶为恶的事罢?”
仲幸生扬唇,有几分微妙:“这般操劳,自是想讨些好处,混个闲散。吃个恶人贿赂,也能当做看不见了。”
三人围着人像调查,并未找出什么邪术。林文秀脸色越发苍白。
仲幸生越看神像越奇怪,突然道:“怪了,这人像竟未点睛。”与此同时,喻不言爬上供桌,翻到人像侧边摸了摸,转脸对着下方两人道:“没有耳朵。”
“目不点睛,不见黑白;耳不应声,不辩是非。”仲幸生说,仰头对着喻不言道,“城隍看不见,听不着,难怪不应。”
喻不言自桌上跳下来,拍拍手道:“果是有人故意为之。”
林文秀激动地喊:“我就知道我哥绝不会如此!”
他二人没有应话。
喻不言思索一番,道:“找人问问这神像是怎么回事。”
林文秀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奈何此时已是日落西沉,天色不早了。因着林家糟鬼,长吉街的人心惊胆战,天一暗,立即闭店回家,绝不再路上游荡。如此,三人再出来时,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了。
“时候不早了。”喻不言说,想起林家两个骗子,“先回去罢,明日再寻人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