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不言听了发笑：“拿了多少钱？”

王岷不回话了，只低着头。喻不言伸出手，夫妻两个一言不发，沉默装傻，听得“锃”一拔剑声音，立即慌慌张张掏出钱袋来。

喻不言打开，同仲幸生一起看，嗤道：“可是不少。”复系上，收入怀中。又问道：“你们在林家遇着鬼了么？”

王岷摇摇头：“不曾。只是听闻林家遭鬼，我们进去却未见一个。”

李云沉默，突然抬手拍他：“不对，遇见过。”

喻不言道：“细讲。”

“我两个头一夜随着主人家的守灵，迷迷糊糊间，听见了小孩笑声。”李云说，吞了吞口水，惊慌后怕，“我问主人家，她说是死的孩子回魂了。可后来我问了管家，才晓得林家主仅有一子，我听得那笑声，却是个女娃娃的！之后夜间我们就不再出去，只在屋里，偶尔还能听到女孩的笑。”

“女孩……”喻不言自思，忽见天上阴云笼罩，忧虑天色不好，将仲幸生绘的符分了一半递过去，“你二人去城隍那条街发符，打听打听城隍像是谁造的。”

夫妻两个接过来，习惯性动脑筋。喻不言弯唇一笑，旁边的仲幸生心领神会，两指夹符，低声道：“黎丘，有好玩的。”

挤着四人的小巷自地下冒出袅袅青烟。风过云散，露出一抹高挑身影，但见：

头戴簪花面敷粉，双眼含春送秋波。

青衫不澈反妖娆，折扇遮面辨雌雄。

“我是听了有的好玩才随你来，若是——”他说着，转身见了喻不言一怔，立即凑上来，笑意盈盈道，“不言？许久不见，你怎么又和他在一起了？不若随我一并欢乐去？”

喻不言对上他一双弯弯桃花眼，抬手将他的脸推到一旁，问身边的仲幸生：“这个我也认识？”

“什么叫也？”黎丘绕了一圈，将脸搁在她肩膀，笑得分外甜蜜，“说得好像你忘了我。”

喻不言岔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说道：“跌了一跤，忘了些事。”

黎丘瞧瞧她，再看看旁边的仲幸生，眼珠一转，折扇遮面，换出一张面孔来：“既如此，就——哎——你奶奶的仲幸生！老子非要弄死你！”

喻不言尚未看清换出来的那张脸就散了。仲幸生收回拳头，毫不在意地扯扯嘴角，露出个轻笑：“请便。”

黎丘气得火冒三丈，恢复了最开始那张脸——妖娆妩媚，活色生香。频频朝喻不言抛媚眼：“不管那傻子。总之，我可是你的鬼，是你同床共枕过的。”

仲幸生捂着喻不言的耳朵，不屑道：“才没有，别听他瞎说。这等厉鬼最爱骗人干坏事。”将她耳朵按得死死的。

喻不言头疼眼花，拂去他的手：“还要找人，别耽误了。让他看好他们两个。”说完，转身出巷子。

仲幸生随她一道走，嘱咐道：“这二人是骗子，若是他两个再骗人了，就随你处置。”

黎丘闻言，双目瞪大，嘴角咧到耳后，俯身贴在夫妻二人脸上，嘻嘻笑：“你们也别听他的，不如随我一道走，定叫你夫妻两个家财万贯，如何？”

喻不言出巷，走了和城隍相反的街。仲幸生快步跟上来，觑她脸色，解释道：“黎丘会假借他人模样骗人，干些不好的勾当害人。他的话你不要信，全是假的。”

喻不言奇怪道：“我怎么和这样的鬼认识？竟没把他斩灭了么？”

仲幸生听她说的认真，怔了一怔，抿唇一笑：“黎丘非是人魂变的，是人一瞬的恶念汇聚而成，斩不灭的。不过，你还是将他一剑捅散了，后把他领到鬼市入籍，没让他再作祟了。”

喻不言听之无言：“算了，别管他了，浪费时间。天看着快下雨了，尽快问问罢。”

“好。”

二人去北街，一路驱晦气，送平安符打探消息。没问到柳明志的妻儿在哪，却问到了林家的事。

“林家主经常借钱给赌徒？那不是有去无回么？”喻不言挑眉，和仲幸生继续听眼前老丈讲话。

这老丈在北街深巷。此地和南街没法比，多是穷困潦倒的人，一片萧瑟。他就坐在门口眯着眼，被二人塞了一张符，扯出来一溜事儿。

“所以是那林家人好心。”老丈慢悠悠道，“这儿多家财散尽的人，无人管，也没人要。赚不来钱，有一点就要去赌，没完没了，死了还遭人嫌恶。独有林家主是个热心肠，借他们钱，叫他们好好生活。可是没用，哪有赌徒能收心的？到底是砸进赌坊，死了。”

喻不言笑道：“林家主果真是十分大度，这样借钱，怕是无底洞也要掏空了，他竟一点也不心疼。”

老丈没听出来她话中多意，说道：“自是他也从清贫来，能晓得旁人苦。此次林家糟此祸害，多半是那些商铺邻里嫉妒，恨他拢人心又赚得大钱，眼红心酸，故将他一家害了！”

“嗯？”喻不言扯了一张小凳子坐下来，“老丈如此说，想必是不信林家糟横祸，而是人为所嫉造成的了？”

仲幸生见他二人估计要长聊，指指手中符纸，意思自己先离去，送符探别的消息了。喻不言摆摆手送走他，听老丈继续讲。

“那是自然。”老丈说，面皮涨红，激动起来，“只有林家借钱给这里的人，还收留他们的儿女养着，做丫头仆从，好吃好喝着，过得且是富足！那些别个商户，做了什么？什么都没做！不闻不问，路过连一文钱也不曾赏！如何比得上林家善心？就是这般好心，他才赚得到大钱，不像其他狠心冷情的，叫他们这狠心肠如何不嫉妒？！”

喻不言听他这话多是泄愤，微微皱眉，问道：“老丈这样同仇敌忾，是也受了林家恩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