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秀苦苦哀求：“嫂嫂，到底发生了何时？为何……为何会这样？是哪个邪术师诱哥哥做出这种事？”

“诱？”沈苗怪异一笑，重重咳嗽几声，艰难道，“这事，还要从六年前你离家开始说起。你走不久之后，路过两个斩鬼师，他们一眼看出林从之命不久矣。”

喻不言心下一动，问道：“那两个斩鬼师，你还记得从哪来，叫什么名字么？”

“从无心观来。一个叫宁不屈，一个叫甘不愿。”沈苗说，不曾注意喻不言的神情，接着道，“林从之说受过他们师姐的恩厚，就留他们两个住了几日。若我早知会有今日，绝不会让他们留下的。”

仲幸生默默望向喻不言。她一脸沉静，毫无波澜，不知是气恼还是什么情绪，只安静坐着，听那妇人继续说。

六年前，沈苗刚嫁入林家一年。彼时林家虽清贫，日子却过得平和顺遂，夫妻两个琴瑟和鸣，蜜里调油，过得且是叫人艳羡。除了不安分的小叔子随一个斩鬼师偷偷跑了，其余的，到没什么心烦的。

某日，林从之回家来，一脸高兴，说遇见了熟人：“这两位斩鬼师从无心观来的！三年前我曾受过他们师姐帮助，就是那位赤剑不言。我已和她三年不见，今遇上她的师弟妹，定要好好叙上一叙，多招待他们几日！”

沈苗知晓林家曾受过不言斩师的帮助，知道家门前那一棵槐树是她亲手种下的，故而心生好感，也想见见那两个斩鬼师。奈何她此时已是双身子，不便多见外人，就放了心思。

熟人几个吃喝一夜，待天明时，沈苗被唤醒了。林从之坐在桌前掩面痛哭，叫她吃了一惊，艰难下床，问道：“从之，发生何事了？”

“苗娘……”林从之泪如雨下，“我……我要死了！”

沈苗惊愕：“什么？”

夜间酒席，两位斩鬼师告之林从之命不久矣。他当时以笑掩饰，结束后回到屋子，独自呜呜地哭起来。沈苗一看，他已经铺纸研墨，正要依依不舍地准备后事。

“兴许是两位斩师吃酒看错了也说不定。”沈苗说，安抚着泪流满面的丈夫，“你眼下好好的，健健康康，怎会突然死了？若是心中不安，我们请郎中来给你看病；若是怕灾祸，就不出门。这种荒唐话，我决是不信的！”

林从之吃了妻子的定心丸，不哭了。待天明，两人又去看了郎中，并无什么病症，都松了口气。沈苗气恼斩鬼师说瞎话吓人，气冲冲找过去，他二人全都走了。她气着骂着，只当一件晦气，不放在心上。

没多久，其中一个斩鬼师去而复返。

沈苗心中不悦，找了林从之。他只说：“这位斩鬼师是来救我命的，不会害我。”

沈苗不可思议：“为何要信斩师的话？我们去看了郎中，还闭门不出，怎会死呢？”

林从之笑着安抚她：“不会做什么的。”

他嘴上是这样说，背地里仍做了妻子不知情的事情。待沈苗察觉不对劲时，新上任没多久的县令死了，死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中。

沈苗心中有所怀疑，挺着身子追问林从之：“县令听你一言去剿匪，却死了，是你做了什么？”

林从之无奈一笑，埋怨道：“我有那么大的本事呼风唤雨么？不过是一件巧合。我也可怜他死的突然，那样好命的人，死了真是叫人叹息。”

沈苗不被他的话带跑偏：“你不能呼风唤雨，可那个斩鬼师却行……从之，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

林从之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目光悚然，叫她背后莫名起了一阵阴冷。可他又搂住了妻子的身体，轻轻拍背，安慰道：“什么都没做，你只要好好的养好身子，待孩儿生下来就好。”

沈苗犹豫，信他这一番话，心里又十分怀疑，奈何没什么证据，就放下了。她看县令一家奔波到此上任，失了家中顶梁柱无依无靠，找仆从暗暗关照他们一家，将嫁妆扒出来一些，赠与他们做了路费，好叫他们回家。

哪知柳县令的妻子问清楚后，携着一双儿女上门道谢。

林从之微微惊讶，瞧了沈苗一眼，低声道：“柳县令是个好官，上任不久，做了不少利民的事。我同他一见如故，不想还未畅谈未来就遭遇此事……夫人不必多言，只当弟弟我一片心意。”

柳夫人并未多言，深深道：“如此恩情，日后必报。”

沈苗怜她一个人带一双儿女奔波归乡，又有几分内疚，撑着身子同林从之一并送这一家三口出门。彼时槐月，门口槐树生得正旺，槐花一簇簇挂着，随风荡漾，香气扑鼻。

柳夫人立在槐树下，说道：“日后若有夫君尸骨消息……还望两位托信告之，好叫他尸骨还乡。”

风儿一吹，一簇槐花落在她的肩膀。

沈苗上前拂去槐花在手中，暗暗褪下银镯，掩在槐花里放入柳夫人手里，低声道：“这棵树乃是不言斩师种下的，想来有些驱鬼的能力。姐姐将此带着，好一路平安，不被鬼侵。”

柳夫人握着她的手欲言又止，面色略有几分动容。轻轻颔首，将花交给身边的女儿，带着他们慢慢离去了。

林从之并未多问沈苗什么，只叫她好好照顾身体，小心孩子。过几月，孩子出生，一家欢喜。沈苗逐渐忘却之前发生的事，将所有的心专注于养育孩子。

家中多添一人，看似只多一口饭，于林家而言，不止于此。

林家中本就不富裕，林从之念书赶考已是费钱，钱财全靠沈苗一人操劳。而今她生了孩子，稍稍一耽搁，家中的钱便跟不上来，日日清汤寡水。

林从之无可奈何，只得放弃读书赶考，走街串巷开始做些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