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谦月霞……花前月下!”林文秀嘟囔着,忽地喊道,“花前月下,你们俩是花前月下!”
花谦哈哈一笑:“还是叫发现了。”
月霞饮酒叹道:“都是过去了。”
“花前月下,双刀一线牵人头!”林文秀搁下筷子,同喻不言解释道,“我之前看话本子,上头写了好多他二人的事迹,什么劫富济贫、追杀通缉犯等等……不过好像两位也被通缉了。”
花谦咳嗽两声:“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月霞笑着不语。
喻不言道:“是我孤陋寡闻了。”
“师姐你也很多呢。”林文秀边吃边说。
仲幸生倒茶递过去,“食不言。”
“咳咳咳——”
话音刚落,林文秀就呛着喉咙,掩面剧烈咳嗽。齐弓张离他近,抬手拍背,帮他顺气,温声道:“好些了么?”
林文秀急急忙忙喝水:“好、好些、谢谢……”完了瞧瞧他,不着痕迹地挨近了仲幸生。
酒过几巡,桌上相谈甚欢。花谦月霞夫妻两个十分豪爽,三分侠气,不拘小节,说些江湖趣事做闲谈;喻不言不落下风,也拣一些斩鬼的事添凑几分,做个酒桌乐子供他两个听,仲幸生只在旁边添几句她忘了的。这四人聊得欢欢喜喜,唯齐弓张是听得多,说得少;林文秀听得多,吃得也多。
末了,花谦搁下酒杯,再问道:“喻小友,我再问你一问,这地方真是无鬼作祟么?”
喻不言道:“是有些小鬼惹人晦气,却不至于害人。”
花谦叹一口气,同月霞相看一眼,无奈道:“看是我们的问题了,只不知是为何。”齐弓张跟着劝几句。
喻不言看他三人俱是一脸郁郁,该是有些缘故,不免问道:“花大哥,是发生何事了?”
“我夫妻两个雇了只船,本是要做些生意的。”花谦连连叹气,苦苦饮酒,月霞做了补充。
他两个少年意气闯江湖,三番两次碰了巧,勾着面,打起火来,成了一双侠侣。同是行侠仗义,快意江湖,闯出名头,人称“花前月下,双刀一线牵人头”,也是不负少年志气。
时日久了,二人不比当年,渐渐力不从心,想落叶归根,寻个安稳来。两人攒下些钱,合计伙来买些货,雇一只船做些生意,遇着好地方了,干脆就住下来。又是夫妻两个闯过江湖,身上会些功夫,不怕水上强盗劫货,如此这般,就去了。
船老大水性十足,一路没遇着什么风浪。本是该很快到达目的地饶化,怎奈某日花谦瞥见江河飘着一人,大惊之下将其勾上来,见还有气,急急忙忙救活了。此人便是齐弓张。
花谦月霞夫妻两个听齐弓张一说遇难,俱是怜他独留一人,本欲带他一起走,在船上做个帮衬的,好有吃有喝,被他婉拒了。他道念着弟弟们,不见尸体不信其死,非要找他三人一找。这般有情有义,尤其说着这对侠侣心窝,干脆帮他一帮,靠安定岸停了船。
一连半月多,夫妻两个帮着齐弓张,毫无怨言,时长安慰他。然茫茫江河寻遇难三人,犹如大海捞针,决是找不着的。渐渐齐弓张也失了信心,百般感谢他两个,恳求带他上船一起走。
夫妻两个拍板敲定,当夜就走。怎料夜间乌云滚滚,江浪翻涌,将船只打回来。船老大说天气不顺,不得行船,无奈又留两日,待风顺江安再去。
后几次出船,俱是被风浪打回来。同行船只行得好好,风吹江浪专打他们这一船,夫妻两个也回过味来,心觉不对。沿岸有些船家看他们一行人久久不去,看出些门头,对二人道:“安定是有神灵相护,你这船几番遭江水打,多是神灵厌恶,不佑你们,不叫你们行船。”
花谦焦躁,问道:“为何不叫我们行船?”
船家只是摇头:“不知,不知。多是你们做错了事,不喜你们,多拜拜罢。”
夫妻两个没法子,在安定神庙拜了又拜,还寻人做了行船仪式,又找了斩鬼师看是否有鬼怪捣蛋。一连串行动下来,仍旧是被江浪打回来,怎的都开不出安定。至此,已经留了一月多了。
月霞叹道:“二人并非有钱人,日日滞留在此,钱几乎要见了底。船上的货本地人也不甚热络,卖不出多少钱,再这般停下去,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怕是一船货都要赔了。”
花谦满是郁闷:“我夫妻两个行侠仗义,绝不做为非作歹之事。往日虽不求神灵相护,却也不曾不敬,只不知是为何不叫我们走。若说是杀人……我二人杀的都是恶人、歹人、该死之人,怎的也不该因此而怪了,莫不是此地的神是个不分黑白是非的?”
此话一出,月霞拍了他一巴掌,不悦道:“我们还没走,莫要说这种话!”
花谦噤声,连连摇头,倒了数杯酒解愁。
喻不言余光觑齐弓张,见其同是一脸担忧,几声劝慰花谦月霞夫妻两个。船只被江浪打回,多是眼前这身背数命债人害得。她心中暗暗道:“岸上无鬼,江中有鬼。风浪多半是冤死鬼扑的,不叫此人离去,留住索命。可惜这夫妻两个识人不清,被耽搁了。念这一顿饭,帮他两个帮晦气鬼赶走,好平了冤魂,免得日后作恶害人。”想完,搁下酒杯,心里有了几分计划。
仲幸生见喻不言神情知她所想,帮其添酒,微微颔首,依她所想。
喻不言笑道:“此事蹊跷,多半是鬼怪作恶了。”
月霞道:“我们寻了斩鬼师,说并非如此。”
“我是无心观出来的,比他们厉害几分。”喻不言笑笑,将身旁长剑拔出一寸,叫夫妻两个看了清楚,“说来我们都是四方游走,江湖上飘的,只不过我斩鬼,两位行侠仗义。算起来,我该是晚辈。只不过前些日子我跌了一跤,忘了些事,记不得两位前辈。不知二位可晓得我么?”
她这话一说,应了前日和仲幸生讲的,主动诱邪术师来。这夫妻两个曾是侠客,该是结缘不少,借他二人之口传出去,也好扩大她失忆之事,勾些心术不正的人上钩。其二……便是勾眼前的齐弓张,看他是否知情船只打回与他有关。
夫妻二人看赤剑莹莹,如何不知她身份?俱是喜笑颜开,心下落了一块大石头,笑道:“若说斩鬼一事,谁人不晓你赤剑不言?无心观出来的名斩师,皆以你为首。既是不言斩师,我两个也放心了。”
喻不言笑眯眯道:“还要多谢二位一顿饭,叫我师姐弟三人吃饱饭了。”
“说的这是哪里话!”花谦哈哈一笑,“来,再喝点!”
“来。”喻不言与他碰杯。
齐弓张仍是不语,默默笑着饮酒,神情略微有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