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香一想余白,放下心来。余白大他两个十岁,既然如此,定能解决了难题,遂将问题抛之脑后,自个想了个法子。她取下颈间玉坠,自小母亲送与她的,是个极其亲密贴身的物件。
“日前你过生辰我不在,此物就送与你,既是生辰礼,也是……也是信物。”许香不知怎的羞起来,又叫羞着的自个气得恼起来,把玉坠戴他身上,弯唇一笑:
“若是哥哥也没法子,过不了我爹这关,你就将玉坠取出来,说我两个早就私定了。夜间,我两个爬狗洞私奔去!决是千古以来第一人的!”
余念听她一言,乐得咧嘴,笑得前仰后合。许香恼他,打他几下,没好气道:“你还笑!到时生了孩子,就叫狗娃,纪念着狗洞之情来!”
余念笑着点头,万事依她。
二人聊得天将明仍是个依依不舍,余念临走时留下一字:
「有我,有哥哥,你不是独身的,不要怕」
许香看着,心里有了底气,眼中泪花尚没浮现,倏尔变了脸色,嘀咕道:“坏了,忘了叫他别再带糕点来,省得没水再噎死我。”
余白晓得弟弟心情,取笑他一番,将家中钱财收拾完备。几年来他多攒了些钱,本是想着做个小生意,待弟弟大了,去赶考,完了年少一桩念想。无奈事发总是突然,他暗中苦涩,转来仍是面上带笑,安抚了弟弟,请媒人来去上门说亲。
许家自是看不上他家清贫的,嫌不是门当对户,还将他兄弟两个折辱一番,赶走了。余白念着弟弟,几次上门遭羞辱,终是余念看不下去,抹着眼泪叫哥哥不要去了。
余白看他取下玉坠,听他两个孩子气的法子,无奈道:“这怎么能行?冒失不说,还折女儿家的名声。既要定亲,须得清清白白,光明正大的,莫要走了这种歪门邪道来。哥哥会想法子的。”
余念辗转反侧,夜间偷偷爬狗洞寻了许香,将此事一说。许香闻着风声,晓得亲爹不同意,私下里又闹又叫,却没人将她当回事了,只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管她的撒泼打滚,只挂锁锁着。
许香沮丧道:“爬狗洞也不行,那要如何是好了?”
「信哥哥的」
“好罢。”许香无可奈何一叹气,悄悄将头倚在他肩膀。余念一下子僵得好似个石头块,是动也不敢,呼吸也不敢,憋得面色通红,惹了许香一阵取笑。
临别时,许香道:“我等着哥哥好消息了。”
后来仍是没甚好消息传来,二人通过狗洞断断续续见面,倒也不觉得苦涩。谁知狗洞叫一个仆从看见,想着主人家的好讨些钱来,竟将洞给堵着了。这下,面也见不着了。
没个人来说话,许香才晓得时日难熬,不闻窗外事情,成天急得如热锅蚂蚁,吃不好,睡不好,不过多久憔悴起来。某日继母又是幸灾乐祸来,说余家兄弟两个糟了鬼,弟弟叫鬼害得失明了。
许香听之大惊,细问又是大怒,忘了尊卑,同继母撕扯起来。父亲听闻此事震怒,将她锁在小屋,只待她年纪到了,立马将这个惹祸精丢出去。
许香半年过得浑浑噩噩,越发削瘦。待生辰那日,忽地被放了出来,父亲继母待她好了许多,正不明所以,叫人问一问,才晓得是余家兄弟又差媒人上门提亲了。
仆从道:“余书生不知怎的攀上魏家了,做了魏家公子小姐的老师,再不敢有人小瞧了。”
许香问:“余念无事么?”
“有什么事?来个厉害的斩鬼师,听着此事,立马出手,将周边的鬼都斩灭了,还有甚不好的!”
许香这才放下心来,晓得父亲继母惹不起魏家,又想着攀上余家兄弟两个,故才转了风向,松了口,许她嫁进去了。她心中只暗暗冷笑,没忘前日遭遇,决不叫他们如此得好,心中已是暗暗有了计较。
她做的一副乖女模样,好似忘了先前遭遇,百般的顺着父亲,哄得他晕头转向。继母已是再生了个儿子,她看之心酸,抹抹眼泪水,低泣道:“父亲有了弟弟,是忘了我,忘了母亲了。”
多次提起这个,做父亲的才想起,过去也曾将女儿如珠宝似的娇养着,追悔莫及。他是愧疚又内疚,屡屡顺着女儿,还许了大半家产给她。
许香得了钱,自个锁着,并不叫继母晓得。待到她出嫁,将钱藏在嫁妆里,一大把的带入余家。等到继母明白来,早已不能再同前日时将她锁着饿着,只得干瞪眼气得半死。
许香嫁入余家乐得清闲,余白在魏家做了老师,不着家,唯有他夫妻二人过,好不自在。没做几年,余白别了魏家归来,拾起来年少心愿,在家中安静复习,欲要趁年去赶考。
许香晓得若是无余白,怕是她今还不知要被昏头父亲和继母许给哪家,十分地敬重他,既当他是老师,又当是哥哥一般,同丈夫一起照顾他学习赶考。
余白的窗子正对着一株梅,偶尔许香路过时,见他举书望梅,目光深远,苦涩叹息。又或是对着家中镇宅符痴痴看,手中摩挲着半块石,沉默不语,不知想些什么。
许香见状,好奇道:“哥哥怎么揣着一块石头?”
余白只笑道:“故人赠的。”
“好古怪的故人,送一块石头。”许香讨过来瞧瞧,看着有些光泽,便道,“哥哥赶考,怎能揣着一块石头?我看这石块有些光泽,许是块玉石来,不如我差人打成个戒指,好戴着方便。你看如何?”
临别时,玉戒戴在了余白指头上,他携着包裹盘缠,背上年少时迟来的心愿,别了家中亲人,去赶考了。他自是聪明过人,一举便中,许香余念两个好不高兴,等他归来的庆贺。
余白归家未待多久,分至别处上任。他道:“我任期满了就回来,你两个好好的,莫要到处乱跑,日后信件联系。”
“怎料只余下这一句话了。”许香掩面低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