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球鬼缓缓站起,瞳中血管将苏主任的脖颈勒断,挂在身上,和另外两颗头颅一起飘荡,项链一样,又像时而相互碰撞的风铃。
地上只有三具无头尸体了。
周彪能清晰看到眼球的知性和理智飞速回归。
眼球将血管拔出,当做手整理了一下自身,像通宵加班的职员面对清晨的阳光稍微整理了下发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驱散着其神志的混沌:
“……我慢慢想起来了,我叫严耀,活着的时候是航天局下面的机动工程师。”
周彪又觉得听到了陌生的词:“机动工程师是干啥的?”
“嗨,就类似急诊大夫,哪里出技术问题了,我们便第一时间往现场赶,判断损失,拟定方案,应急处置,还有判断后续工作该交给哪个科室,都是我们的活,”
名叫严耀的眼球细细品味着刚取回的记忆:“做我们这活要有急智,要灵活,有时犹豫几秒,就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周彪觉得自己捡到了宝,却见严耀忽然一把拉住自己,其眼神越来越严肃:
“出于我对应急处置的经验,现在只有一个提议……咱们先溜再说!”
溜?
此时,尔里拽着头昏脑胀的晋老头回来了。
晋老头本想抱怨,却眼神一凌。
他看见那花圈店的老板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注视着这里。
两人目光交汇,花圈店老板把电话一挂,嘴角一瞥,随即将卷帘门狠狠一关,徒留店旁那“24小时”营业的招牌孤零零摇晃。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没有犹豫,晋老头马上跨上他的电毛驴,电门拧冒烟来,一个人拖带着三只鬼,飞速开溜。
电毛驴风驰电掣。
晋老头用余光瞥着后视镜。
却见刚刚他们站立的地方,忽然涌出了无数洁白的泥土!
泥土上闪烁着金色的咒文,宏大,古朴,将地面顷刻淹没,又在肢端凝出触角般的凸起,宛如猎犬在嗅探闻饲。
严耀也在往后看:“你们听过一个人没?梁上真,梁道长!”
周彪龇牙:“几分钟前刚听过!”
老晋点头:“这人我熟啊,他号称新城风水第一人。我想学玄,一直想拜进他的山头,可惜他不收!”
“说不定是你太老,交不起学费,或者你不是他亲戚!我想起来了,我就是被这梁道长种在这寿衣店里,当警铃用的!”严耀厉声:
“梁道长会给他没天赋的亲戚安排上工作,这花圈店,还有殡仪馆保安队……都是他的人!”
晋老头想笑,难怪在这新城有人想办红事白事,向人打听,被推荐的永远是这梁道长。
又见后视镜中。
那些泛着金光的泥土在汇聚、堆叠,竟渐渐凝成了一个人的形状,它附耳贴在寿衣店卷帘门上,似在与里面的人耳语。
晋老头有些发苦。
寿衣店老板认识自己!
然后,白色泥土晃动,其堆叠出的手臂缓缓抬起,朝自己遥遥一指:“晋术凤!咄!”
老晋一下子握不住电毛驴的把手,摇晃两下,竟一头栽倒!
“呼名落马之术?哈,有意思,没想到我的电动车也算马!”老晋爬起,抽出腰后开山刀,擦擦嘴角。
尔里则是轻巧落下,撇嘴。地上泥土涌动,不能伤她分毫。
她便如闲庭信步般,走到那白色泥土堆前,轻轻挥出巴掌!
白色土堆刚有个形状的头部飞了,但新的头又在凝出。
地面还在涌动,软化,像被大雨浇了几天几夜的土路,泥泞滑溜。
周彪忽一激灵,犹记得以前工作遇到的一桩事——罐车因为道路湿软陷进泥泞,可去救它的挖机像葫芦娃救爷爷一样,也陷了进去。
如此教训,让周彪对道路的软滑很是应激。
又见尔里的脚步已然有些不稳,刚抽出刀来的老晋也已被白土包围。
周彪马上大喊:“不行,尔里,你先叫上春妮,和严耀一起回工地!”
“为什么啊!”尔里不满。
周彪指了下那团泥人:
“梁道长是人,但那就是一团泥巴,他本体肯定不在这!要打,咱们就得打他真正的血肉之躯!”
“所以我得和老晋一起,探探他本人所在!”
尔里注视周彪:“老晋我不管,你呢,他对你不利怎么办?”
白色泥人越来越近,边走,边有柱状土锥自地面刺出,飞速封死了老晋所有撤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