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招娣到家的时候,舅舅胡三元已经在做,安稳吃娘做的鸡蛋臊子面了。
“麻利把招弟收拾打扮一下,我赶晚上把娃领到公社住下,明天一早好坐班车上县……咦?”话说一半的胡三元忽然停下,“这是招娣?”胡秀英笑,“可不就是她嘛,一年多你没怎么来,娃长大了呗,招娣,过来,喊舅,这回你有福哩,你舅要带你去县上吃官家饭嘞。”
“四狗哥去不去?”
胡三元更不解了,“四狗是谁?”
胡秀英看弟弟,“村里老沈头儿他孙子呗,你多久没回九岩沟了,啊?”
“老沈头儿?”胡三元不理姐姐的埋怨,愈加纳闷儿的问:“哪个老沈头儿?”
“就那个老沈头儿,”胡秀英忽想起丈夫的话,“哦,听说是从西京来的。”
“西京?”胡三元心儿猛的一跳。
“哪个西京?”
胡秀英恼了,“怎么了嘛你,傻了?还有几个西京,不就那西京嘛。”
易招娣也看傻子一样看舅舅。
胡三元扑通一声坐地上,连忙爬起来急吼吼道:“人在哪儿呢?快带我去。”
易招娣自告奋勇,“我知道。”
“走。”胡三元抬腿往外就走。
“急个甚?人又跑不了。”
胡秀英埋怨,“面还没吃完呢。”
“不吃了。”人已远去。
四狗哥家,易招娣一天跑三趟,闭眼睛都能摸到。两人风一般卷过来的时候,老沈头儿正在院子里树下编筐呢。
抬头看见胡三元,先是一愣,随即“哼”了一声,扔下编了一半的竹筐。
掉头进屋了。
“师父呀。”
胡三元扑通一声跪倒在当院。
“我可找到你了。”
易招娣都吓傻了,“舅……”
“我不是你师父,你走吧。”
“师父呀,三元错了,你打我吧。”
“走吧……”
“我不。”
“招娣,扯你舅回家,让他滚蛋。”
招娣突然冒出一句,“爷爷,我扯不动他。”忽听屋里“嘭嚓”一声,像是什么掉地上了,随即,“那就让他跪着。”
院子里忽然静了下来,唯有蝉鸣愈发的响了,易招娣看舅舅,看屋门,有些不解,俩大人这是咋了?想不通诶。
“招娣,招娣……”胡三元悄声。
“舅……”
“嘘……”
胡三元竖指唇边,指指屋里,“怎么叫爷爷哩?四狗是谁?人呢?”
“就是爷爷呀,四狗就是四狗哥咯,和姐姐去乡里了,下午就回哩。”
得,想要的基本都没有。
“去乡里做甚?”
“送东西呀,四狗哥手可巧哩,能编很多很多好东西,能换好多好多钱。”
“你身上蛮干净的嘛。”
“四狗哥说,人要讲卫生,女孩子就要香香的,白白的,他喜欢哩。”
咦?这话咋这么熟悉哩。
胡三元顿时想起某人,“他是不是也姓沈?”得到肯定答案后,胡三元大哭,“师父啊,师哥有后哩,您咋不说咧?师哥呀,胡三元对不住你呀……”
“嚎什么!”老沈头儿怒了。
“呃……”胡三元一滞,忽又道:“师父呀,你把四狗交给三元吧,我拼死也要把他送进县剧团,保他吃上管饭。”
“不稀罕。”老沈头儿硬硬的说,“四狗这辈子都不会进剧团,死了你的心吧。”
“师父呀,我得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