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下地笼能从河里多少捞点鱼虾,但数量太少,只解馋罢了,好在他通过苟存中的关系,找到县食品公司经理,可以买点不要票的便宜鸡蛋出来。
食品公司从乡下收生猪、鸡蛋,再按要求,把斤两基本接近的猪、完好的鸡蛋装车,送省城。因为鸡蛋在路上会摇打不少,所以要精心挑拣,于是就有许多碎蛋、坏蛋捡出来,先紧着食品公司大灶上吃,吃不完就会对外卖。
沈知言就钻空子占这个便宜。
不过,这天他在食品公司装卸队伍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郝大锤。
人出来了?怎没人和他说呢?
之前重锤轻落,一来,郝大锤恶行不显,他总不能因为担心就把人家往死里摆治,那叫莫须有;二来,事涉黄正大,治死郝大锤,黄正大受牵连,不定要丢官,沈知言不愿,但这不等于就对郝大锤没戒心,相反,戒心很大。
郝大锤也看见了他。
虽没说什么,但眼神儿瞒不了人。
里面有仇,有恨,有火焰。
沈知言前世历经世事,不怕这个,故而他没走,一直等在旁边,等到郝大锤卸完车收工,才走过去,“吃个饭?”
“没功夫。”
“你怕了?”
“屁!”
“那就一起吃饭。”
“吃就吃。”
也没去其它地方,就在隔壁大食堂,沈知言要了份油炸花生米,一份猪头肉,又要了一瓶地瓜干,就齐活了。
“你多喝,我小,就陪一盅。”
两人碰杯,郝大锤闷声喝酒吃菜。
“酒瘾很大了吧?”
“关你屁事。”
“没错,那天我存心治你。”
“早知道。”
“但我手下留情了。”
“哼!”
“怎没回剧团?”
“得你的关照。”
“我哪有那么大能量,是别人觉得你不安稳,说到底,还是人品问题。”
“胡三元也不见得有多高。”
“至少他不为私心坑别人。”
“哼!”
“就这样过下去?想过以后吗?”
“管得太宽了吧。”
“你这样,咱俩就要死一个了。”
“反正不是我。”
“师哥,按辈分,我喊你一声师哥吧,只这一回,师哥,这世上,没人亏欠你,包括胡师叔在内,你仇这个,恨那个,说到底,还是你自个儿心窄。”
“哼!”
“你还别不服?人生在世,立德立言,咱们敲鼓的,‘言’就是本事,就是鼓技,胡师叔虽不遭人待见,鼓技却没的说,本事到他那程度,还天天曲不离口,碰啥敲啥呢,你呢?练过几回?有时间都偷狗摸鸡喝酒了吧,家伙事儿都没怎么保养过,别否认,我能听出来。”
“他是白专。”
“白不白另说,至少‘专’字有了,师哥你呢,扪心自问,你红吗?除了私心,你那地方还装了啥?啥也没有。”
“你就为埋汰我?”
“没这份闲心,没那个兴趣,我想说的是,师哥,那天你鼓技进步了,临阵突破,这是好事,也是幸事,多少人一辈子也碰不到一回,就这么耽误了,不划算,也浪费。”
“我现在还能做啥?”
“东边日头一大堆,以后日子长着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若是荒废了本事,那可就啥也没有了,你细品。”
说完,沈知言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