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哈哈大笑,皆是玩味的看着面色青紫的李旬。
李旬奋力起身欲要坐起身来,可他手脚酸痛无比,最终还是高信伸手帮了他一把,这番模样自是又让众人好一阵调笑。
“哎哟!这不是我们那威风凛凛的李旬嘛,这是怎么了?”
“都他妈别挤!再挤老子杀人啦!”有人模仿着李旬,满是调笑。
李旬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你们这帮兵痞!等你旬爷爷身体好了非揍得你们满地找牙!信爷,我们这是去哪?”
高信哈哈一笑道:“孟先生说先去火塘村,把你家人接上,咱们一路向东!”
李旬精神振作了不少,他勉力支撑起疲惫的身体坐在马上。
“奇怪,这路边田野里庄稼怎么都收完了,一个人也没有。”边上的一名骁骑营士兵略微诧异道。
李旬抬眼望去,田地里的庄稼早已收割干净,不少打稻谷的东西随意被遗弃在了路边,他心头一跳,不详的预感缭绕心间。
“嘶!”“嘶!”队伍突然间停止了前进,一匹匹战马嘶鸣声响起。
孟道陵和褚山骑着马,从队伍的最前方缓缓走了过来。李旬使劲支撑起自己的身子抬眼望去,只见他们眼神里带着悲痛,褚山更是躲躲闪闪的不敢与他对视。
李旬心头一跳,强撑起笑容问道:“先生,褚大哥,前面可是到我家了?”
二人沉默不语,齐野骑着马缓缓走到李旬身旁,温热的大手握住了李旬的手,他的手是那么的冰凉,没有意思温度。
李旬强笑着,回头看了一眼齐野,又看了看伸手和齐野一起握住他手的高信,颤声道:“信爷,齐大哥,先生,褚大哥,怎么了?你们说话啊,说话啊!”
众人沉默着,没有一人敢开口,连战马都停止了走动,好似雕塑一般。
李旬挣扎着落下马背,他挡开齐野和高信二人想要拉住他的手,颤颤巍巍,一步一步走着,众人为他分出了一条道路。
眼前的阻挡渐渐稀少,身后传来孟道陵带着一丝悲痛一丝柔和的声音:“李旬,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父亲。”
脚步越来越快,他忘记了身上的疲劳,忘记了刚才才经历过一场大战,忘记了他只有一双腿。
视线模糊了,好奇怪,是什么?怎么大家都躺在地上呢?是在睡觉吗?快起来啊,快起来啊!旬哥回来了!来带你们走了。
五百个人都沉默着看着那连滚带爬的少年,他们下了马,牵着同样沉默的马儿静静跟随在少年踉跄的背影后。
李旬奋力向前走着,爬着,短短数十米的路似是比他两世走过的所有路还要漫长。细小的石子钻进了他的手掌,躲进了他的膝盖,伤口中往外流淌的是他的痛苦。地上拖出一道道痕迹,他的眼睛早已看不清了。
有人想要上前搀扶起李旬,却被孟道陵伸手拦了下来。
慢慢的,那团瘦弱的身影爬到了村口。
手掌湿湿的有些黏稠,是浇地的水吗?柱子又淘气了,又打翻了老人们浇水的桶。
小玉,你笑一下啊,大哥回来了,是大哥不好,忘记给你带好吃的了,不要哭好不好?
二婶,你别骂二叔了,不就是几亩地嘛,一会儿我替你们收了不就好了?
爹,爹!你怎么站的那么高?那根木棍是什么?你的身子呢?你看看我啊,你的旬儿回来了!
“啊!!!”
凄厉的哀嚎声响彻遍野,树上叫着的乌鸦飞起盘旋在村庄上空,地上的少年抱着一颗颗摆放整齐的头颅哀恸不已,暗红的涓涓细流早已干涸,少年的身后是一道道染黑的印记,沉默的村庄是他来时的路。
孟道陵和褚山缓缓接近那昏迷不醒的少年,抱起他,轻轻放在马背上。将士们抽出手中的长刀挖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坑洞,轻柔的抱起一具具残破的身躯安放在此。
孟道陵拾起一块长条木板,拿着一柄小刀一丝不苟的在上面刻画着什么。一滴滚烫的泪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刻好了。
回身上马,褚山低沉的声音响起。“去东边。”
乌鸦盘旋着化为一道道黑色的闪电,远处的残阳如血,映照着众人远行的身影,光芒渐渐暗淡,一块沾染着鲜红的木牌矗立在田地里——火塘李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