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最后时刻的亚瑟王来说，和姐姐乱伦，失去兄弟，失去骑士们，失去爱人，杀死儿子……一路以来伤害过的人是那么多，会不会有那么一刻，宁愿自己其实从未拔出过石中剑，从未成王呢？

陆子余，如果结局注定不好，你是否会宁可从未开始？

“我……”，陆子余从回想中回过神来，其实不过是短短几秒时间，男人仍然站在那里，看着他，和善地等待着，似乎他们有无穷的时间去等待答案。

为了拔刀，你愿意付出什么？

“……拔刀的代价无论是什么……我都愿意承受。”，他缓慢而坚定地说，说出这句话时本该心潮澎湃的，可他觉得心里并不很踏实，像是语言的足迹踩在棉花上，脚步虚浮，自己都觉得冠冕堂皇过头。

“为什么？”，对方问，他没有显露出疑惑，脸上就好像没有情绪，但语言里还是透露着不解，“你年纪并不大，心中也不曾仇恨谁，可即便如此，也非要拔刀不可么？你似乎不该有这么坚定的决意，你的决意，就像是一个已然无牵无挂的人。”

“我……就是为此而生的啊。”，陆子余直直地看向对方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慢慢笑了出来。

那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笑，落寞的笑，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的笑，像是一个孤独的人站在围绕篝火载歌载舞的人群里，大家尖叫几声后呼啦啦地热闹起来，人们激动地贴面相拥又跳舞，没人来管他，于是他也就扯着嘴笑了，笑时盯着空无一人处，眼中空蒙地映照着人群和火光。

对面那个大叔也慢慢笑了出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答案，可陆子余却忽然全身一紧，那几乎是本能反应，是长期的特殊训练带来的对危险的预知，就像森林中被猛兽窥伺时的汗毛竖起！他握刀的右手猛然一紧，手背上青筋毕露。

男人的眼中忽然起了变化，他的瞳仁本来是棕色，这符合他日本出身的人种遗传，可此刻随着微笑，他的眼睛忽然开始变样了，他的瞳仁不知何时变成了铁灰色，像一团融化的银滴落在眼白之中，那颜色本不该在人的眼睛里出现；那团颜色蠕动开来，像是一朵长着三片大叶的花在水中缓缓伸展，他阖上眼睛，下一次睁眼时，三叶的花已经在他的眼底完全舒张，它呈现为华美的中心对称，复杂而绚丽，随着他的呼吸而轻微律动和旋转，仿佛活物！

“三生花之瞳……”，陆子余喃喃道，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他的心脏开始狂跳，握刀的手紧了又紧，但黏滞的感觉却挥之不去，从那个男人开瞳的那一刻起，仿佛整个街区内的空气都变成了软胶，巨大的压力让他呼吸困难，行动迟缓，像是被封在树脂里的昆虫，感觉再这么下去他就要彻底停止呼吸，变成一块精美的琥珀，脸上还带着窒息而死前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