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踩中了树枝,断枝发出清脆的响声,引得那背影猛然回头。
阿兰看见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明亮的眸子,澄澈得像是秋天的湖水,让人看到了就不想离开视线。
阿兰又看向他手中的兔子,男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转过身缓慢而稳重地迈着步子走来。
看到一个高大的家伙靠了过来,阿兰下意识绷紧了神经,浑身上下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等到男人抬起手时,阿兰几乎已经准备好要抽出一脚向男人的要害踢去了。
男人抬起的手却只是拔出了箭——他自己的箭,那个箭头巧妙地碰到了阿兰的箭杆,撞碎了。他却没有关心这个,只是把兔子递给阿兰。
阿兰听到他炽热的胸膛里,有一颗强有力的心脏在缓慢跳动。
她呆呆地接过了兔子,还没从紧张中恢复,等回过神时,男人已转身离开。
阿兰站在原地,看着男人迎风走远,阳光把他孤单的影子拉得很长,草地被风吹起波浪,阿兰的发丝在脸旁散开,空气中弥漫着湖水和枯草的气息,耳畔传来的,是风的呼声。
“我叫阿兰!”
那人闻声回头,清澈的眸子望过来。
风让湖水泛起波澜,但没能在那双眼眸里留下涟漪,男人就那样平静地看着她。
“谢谢你的兔子!”阿兰继续喊着,声音清脆而又明亮,像夜里的黄莺。
似乎是回应,她看见男人的嘴巴张了张,对着自己说了什么,可风却平白增大了几分气力,吹散了他的声音。
茫茫天地间,两个人像是青黄色草场中两个小小的点,随着男人一道道脚步落下,彼此分开越来越远。
阿兰突然就很想冲上去好好问问他的名字,也想知道他从何处来,去往何处。
可她却还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
天渐渐黑了,阿兰带着兔子回到了小小的帐篷里,点亮了灯,燃起了篝火。
夜晚的草原上,稀稀落落的帐篷发出零星的光,让原本漆黑一片的草原获得了些许明亮,就像是夜空中散布着几颗星星,让人一时间分不清楚天和地的交界。
这大概是夜晚,每个草原人心中相互的慰藉。
阿兰拨弄着锅里的兔子汤,阿兰的脸被篝火柔和的火光罩住,显出与白天不同的温柔,倒映着篝火的眼眸望向黑暗中的点点“星光”。
她知道有光亮的地方就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帐篷。她在想那些发着光的帐篷里,是不是有一顶属于那个陌生的男人。
“他会饿肚子吗?”
阿兰盛了一碗汤,尝着软烂的兔肉。兔子汤里虽加了盐,但兔肉尝起来还是有些淡,草原上的盐是稀缺货,阿兰一直很省的在用。
“他的打扮很怪,不知从何处来。”阿兰走过很多草场,也见过很多草原男子。
他们要么是髡顶,把头顶的头发剃掉,剩下的扎成辫子;要么就是将修剪头发,直接披下来。从未见过有人把头发扎得如此整整齐齐。
“但那一定是个洒脱而又慷慨的人。”阿兰自言自语道,她吹了吹碗里的热气,小心地啜饮了一口。
虽然草原上相互扶持几乎是一种共识,可阿兰却觉得这次理应将兔子一分为二——因为每个人的付出都应该被珍视,这是草原上的另一条共识。他这样把兔子直接送给自己,倒让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
阿兰越想越过意不去,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即使是一只野兔,她还是觉得应该去那棵树下找到男人,当面言谢。
夜深了,草原灿烂的星空下,篝火悄悄地熄灭,温暖也在渐渐弥散,阿兰在帐篷中沉沉睡去,在梦中期待着明天的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