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平阳的声音里没有情绪，但也不干燥，因为他从不鄙视求知的人。

好歹这小子总算跟自己正经说话了，骆刻礼心里略微一震，这是对学校和专业还算满意？

然而。就听骆平阳说：“爹，最后正式征求一次您的意见，我是否可以放弃，明年考文科，北大？”他之所以把北大说出来，是出于尊重别人的习惯，不谈结果而只提条件那就是坏，对自己父亲那样谈就是大不敬兼大不孝，无地自容，因为天理不容。同时，骆平阳从不喜欢在正事儿上绕弯子，那样其实很蠢，效率极低。害人害己。

“轰”，骆刻礼觉得自己的脑袋还是炸了似的。

北大谁不喜欢？

骆刻礼他自己就是“十四所”出身，难道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考上理想的大学？何况，这也不算是变坏了，顶多是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即变蠢了。北大是你说考就能考上的？有那个本事，你今年都想啥了？早干嘛去了？

他想挠头，说实话他还想打熊孩子的头。

定定地看着骆平阳，骆刻礼觉得自己是有骂人打人的理由的，别看刚刚还拿着那张纸看了好几遍。

骆平阳静静地等着，回视老爹。

时间成了这个世界的唯一介质。

陈广辉也愣神了好几分钟。“嚯，真敢硬刚啊！”他很想对着骆平阳感慨，可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因为几乎等于是火上浇油。

清了清嗓子，陈广辉还是开口了：“呃，平阳啊，北大的文科当然是很好，我是问，你是真的铁了心想考北大的文科啊？仔细想好了？”

这是赤裸裸的助攻。同时又是明晃晃的掩护。

骆刻礼再笨，也听得出来，自己才是势孤力单的一方，虽然自己是掌握资源分配和供给的。

但是，气得不行。

骆平阳转头对陈广辉说：“我今年的数学是96分。最后一道大题14分，我得4分。文科比理科试卷少了最后少的就是最后那道大题。96减4是92，乘以120再除以120-14，结果是104分。语文我不敢说明年还能考117分，你也知道我的底子，但115分绝对有保证。就算我没有高考后的开悟，政治85分，英语65分，这四门就是369分，文科的历史地理主要是记忆性大于分析性考察，两门给我算180分不过分吧。就是540分。这是今年的转换结果。实际上我已经开悟了，明年考文科，数学肯定能考到110分以上，英语85分以上，政治90分以上，语文还按115分算，历史地理不少于180分，总分580分没有任何困难。考上北大文科，最热门的政法和中文专业可能不显得富余，但哲学系历史系考古系等等，不可能落选。再说了，北大是先看全省排名和地区排名的，我不认为这个分数的排名会低于北大的录取线。我又不是不服从调剂专业。只要是文科的专业，对于我来说就没有问题。进校以后还可以凭成绩申请转专业的。”

其实这就是理科思维，习惯用数字说话。

也有这样说的，只要平均成绩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北大清华是肯定能进的。这还是理科思维。曾经有人说过，文科总分六百四十，北大录取线就是六百分。纯粹放屁。如果在北大找出不少于一千名低于六百分的文科生，就应该把那个信口胡诌的傻逼按在公厕里，让他吃饱。

懂的都懂，北大政法才是文科的天花板。

陈广辉沉吟过后，点头道：“你说的也对。我对你是有信心的。”然后就不说了，适可而止。

骆平阳却不放过陈广辉：“你要不要陪我一年，复读，明年再考？”

陈广辉的脖子很长，但现在是眼睛也陡然变大了：“我”，吞咽了几口唾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道：“我其实也可以。”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他回家跟爸妈提出来复读，基本上没有障碍，因为唯一的障碍就是他自己的心结，能不能过得去。

但现在，陈广辉再次深思。

平阳整理的数理化学习资料，他当然是都看了，觉得班里第一名的那个家伙也不一定就比骆平阳水平高。

因此他相信骆平阳开悟的话，不然就没法解释，能整理出来那么好的资料，数理化成绩没理由考不到平均九成以上的分数。局外人不懂的，但应届高中毕业生怎么会不知道，一个县里，每年有几个学生敢说自己能考出高考总分的九成分数？

但是。

陈广辉也不能当下就做决定。他是习一个惯于凡事应该跟爸妈商量的男孩，而不是一个习惯于自己拿主见和主动扛事儿的男人。

至少暂时还不是。

骆平阳盯着他：“一年时间。数学提高20分以上，物理提高10分以上，化学提高15分以上，就是45分。语文，应该可以帮你提高10分吧，英语政治你自己多背多练，加上生物，提高15分。加起来是70分，你自己掂量。”

然后，就“扔下”陈广辉不管了，让他自己琢磨去。如果连这事儿都没有主见，那就更别说决定了，以后他也只能是瘦驴了。

再转过脸来望着老爹骆刻礼。

“您怎么想？有什么意见？”语气冰冷，尽管已经刻意放缓和了，可出口的每个字，还是没有温度，很无奈啊，骆平阳还是很难表示出一些亲近感，至于说巴巴地等着被裁决，就更是不可能。

其实，骆平阳是给老爹骆刻礼一次选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