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平阳好像能一心二用似的,一边跟陈广辉应答,手中的笔还一边继续不停地写着。
……
很多人唱道:“林中扭着大乌拉的姑娘,河边甩着大麽麽的寡妇啊,勇敢的打猎人打鱼人,累了睡得多快活呀!嘿呀呀!嘿呀呀!嘿呀嘿呀嘿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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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块不一样风情的土地,有草原,有森林,有清澈激越的河流,和悠闲自在的牛马羊群,以及敏捷的野鹿和斑斓的山鸡。
这个故事是讲述汉族的两个少男少女与类似东北大森林的原住民族孩子的友谊,但骆平阳在其中隐喻了不同族众之间关于生存空间的矛盾和纠纷,只不过表面上的孩子们天真烂漫其乐融融,更容易为匆匆阅读的读者们所记住,或者感染。看上去很美,这是最重要的。
故事当然是发生在古代,元末、明中期、晚清,似乎都可以,不做明示。
单纯自由主义的写作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凡是以此为幌子的作家在骨子里已经被“收买”了,甚至是被“奴役”了,而且很可能是自带饭盒。他们才不会说出自己的精神身份,而且还往往规避事实。
他们就像是破产且债台高筑的犹太人,接近他们是非常危险的。
一连好几天,骆平阳都是早早回来就撰写综述和论文,当然了,所谓的综述也就是个文本的形式,根本谈不上对某个具体时期内某个领域的学术成果及文献的综述,无非是给来之先生他们看看自己是有能力进行相关写作的。
论文有些不一样,骆平阳反而不必过分局限于格式的精细,主要还是要反映出自己的表达能力、学术眼界、专业敏感度和扎实的阅读与思考能力。
至于什么学术性的高度和严谨性,倒不是现在这个年龄段的骆平阳必须呈现的,否则,你端出一个大炸弹,也解释不清你是哪里偷来的啊。还是得符合认知范围内的个人具象。
等到写了一定的进度,骆平阳会休息一下,出去吃个晚饭,再回来接着写《嘎洛离草》这个故事。
也是实在留不住手了,骆平阳还开了篇少儿科幻小说,叫《高铁从我头上过》。
本来这个题材是可以写一个关于“科幻疯子”的小长篇的。但骆平阳觉得不充分利用太可惜了,就把主角的设定转换成一个少年,写成类似《十三陵水库畅想曲》的中篇故事。
讲一个被迫“逃学”的八九岁农村孩子,因性格孤僻被同学欺负,老师误会,经常被赶出课堂外罚站。农村小学校没有围墙,也没有界河等。这个孩子信步走出老师的视野,谓之“逃学”。走到村外的一条路上,有两棵大树夹道。孩子站在绿荫下,感受着蜂拥而来的力量与瑰丽的想象。
高过头顶的风声,以及路旁不息流淌的河水,被农村少年想象成呼啸而过的某种超级力量。少年渴望去远方,没有尽头的远方,所以,他渴望着能被某种超级的力量带走。
那是谁都阻挡不了的力量,能够去到谁也不知道的远方,同学都不行,老师也不能。那种力量,渐渐物化成一条铁龙,在高过大树的空中飞逝而去,风雨雷电纷纷尽皆退避。
对,那条铁龙就叫“高铁”。
……
写这个中篇,骆平阳几乎是不吐不快的。小时候缺少玩伴儿,要么是被欺小,要么就是被欺生,然后又被父亲“人之初性本恶”般地“滤镜”,并且不予申辩,当然也不敢申辩。
他仿佛是要通过这个故事和人物,倾吐自己的抑郁,同时又尽情地展开梦想的双翅,腾空而起,自由飞翔。
《高铁》是要给同样在上海的《儿童文学》,就是王安忆所在的杂志社。《儿童文学》的稿费也不算低,实际上比所谓权威而严肃的文学期刊高多了。
这不是主要的。因为这个故事也只能给《儿童文学》。江苏倒是还有个《少年文艺》,可那档次就下去了一大截儿。
起码,《高铁》的气质,就限定了只能属于上海地区和《儿童文学》。
骆平阳没有给陈广辉透露一点儿的蛛丝马迹。因为那瘦驴又会说担心他耽误文科课程的学习,不想多看他那张皱巴巴如手纸般的表情。
所以,骆平阳都是先写一阵子《高铁》,再换成《嘎洛离草》。
所以看起来,骆平阳的进度实在是有点儿慢。好在,陈广辉不觉得就行了。
况且,实际上也真不算慢,《高铁》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修改,骆平阳是一直任笔如飞写下去的。
写《嘎洛离草》花费的功夫更多,因为这个故事的调性要求温和而顺畅,必须注意笔触的力度与灵活性。另外,甚至为了水一些字数,骆平阳还运用了一点超现实主义的描写手法,填塞了相当多的风物人情。比如在刻画白桦树林边的栅栏外,偶然飞过的树粉蝶(白蝴蝶)对空气的扰动,和周围光色与透视性的变化,依照光在传播过程中会发生色散现象的原理,以及物体的颜色还取决于它对光的反射和吸收特性,写得极其细腻。
传神不传神不知道,反正好看就对了。
陈广辉不好意思多说,是怕平阳以为他急于要补课,那就不好了,平阳也不是小气的人,自己刚刚进复读班才几天,一切都还需要捋顺,平阳他不是一样?既然平阳都写顺手了,那肯定不能打断他的思路啊。
说起来平阳还是挺牛的,说写小说就写小说,还真的能发表,有意思也挺新奇。其实陈广辉都想跟张百惠说说,你看,你的稿纸没有白提供吧,当然了本来也不是白拿的,是拿东西换来的,可就那么一点的稿纸,变成了小说发表在正式的文学刊物上,你说你带劲儿不?
这就叫与有荣焉哪!
不过陈广辉还是忍住了,他可不会给骆平阳节外生枝,既然骆平阳没有声张,那就是还不想宣扬得到处都知道。同样,陈广辉也不喜欢被人评头论足,哪怕是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