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儿见冰鉴中有酥山,馋得什么似的,“好掌柜,你就赏我吃吧。”
英莲是店里的常客,文掌柜也与绣儿相熟,便是平时也没有舍不得的。
更别说今日没有客人,酥山放着也没人吃。
遂点了点绣儿的鼻尖,“馋嘴猫似的。”
淋在碎冰上乳酥是酥油、蜂蜜与牛乳一起熬制的,满满的乳香。
绣儿喜滋滋地端着装有酥山的盘子去一旁吃,边吃边赞,“文掌柜做的饮子比香饮子店中也不差什么。”
英莲每次来芳韵斋都要逗留好久,跟着她们的两个小厮被打发去了香饮子店纳凉。
临走时还将冯记香饮铺的甘草冰雪凉水吹捧了一番,让绣儿好生羡慕。现在吃到了这样好吃的酥山,盘算着待会儿要好好挫挫小厮们的锐气。
换好了香,将装在竹筒杯中的缩脾饮一气饮了半杯,英莲舒服的喟叹一声。
方才搁在云母片上的香丸渐渐散出香味来,凉丝丝的,似松非松,似茶非茶。萦绕店内竟像是坐于松林饮茶,看飞瀑下落,溅起千堆雪沫。
“可是飞寒香?”
文掌柜是制香熟手,一闻便知究竟,“只是你这香味又与平日的不同。”
“就知道诚姨能闻出来”,小口喝着饮子,英莲向文掌柜解释,“平日里调香,做清凉珠时,常用西湖龙井或是安吉白茶,取其清远茶意,却终究失了野趣。”
“前几日去我家中的客人带了他从山里采的野茶,我就想试试这方子。用了野茶,香气更加灵动了些。”
文掌柜点头,英莲的嗅觉极为敏感,能察觉出细微的香气差异。又有一种痴劲儿,肯下功夫琢磨香方,于制香一道很有自己的见解。
她们文家是百年制香世家,家族中年过古稀的老师傅见了英莲都要称赞几句。
喝罢杯中饮,英莲拿出一个豆青釉瓷瓶来,“诚姨你最不喜汤药,这是我按四物汤的方子加沉香做的脐香,董师傅看了也说使得。我写下方子给你,”
文掌柜赶忙接过道谢,“难为你记挂着我。”
说着心下又有一丝怅然。
当年因不满父母为自己所择夫婿,她立誓自立,终身不嫁。年轻时还好,现已年过四十,前阵子又病了几场,转了心性。
倒不是后悔当初的选择,只是觉得自己也该为以后着想,过继个孩儿来养着,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有个人伺候在床前。
英莲本是来送东西的,现在看文掌柜的模样,若自己只说是为了送药而来,又怕她心里过意不去。只好随口念了两个方子,说今日来是为了买香料。
见店内除文掌柜外没有其他伙计,英莲又嘱咐道,“不用研碎,我带家去炮制。”
为方便客人制香,芳韵斋依照客人的要求,有专门研磨的服务。
听起来倒是不费什么事,可是制香之人都知道,不同硬度、湿度的香是要分开研磨的。
是以,芳韵斋中,每种香的研磨都有不同的工具,各伙计分工完成,还防止了各种香料串味,广受顾客好评。
文掌柜一听便知英莲是要制熏衣干料,自是要磨碎的,她说不用磨,不过是体谅她一个人在店中。
炎天暑热得英莲送药,文掌柜本就心下过意不去,英莲的嘱咐是她体贴,自己若是当真,那就是拿大了。
也不管英莲说什么,一样样研碎了,以薄纸包了放在纱囊中。
这一折腾就又过了半个时辰。
小厮们去的冯记香饮子铺与芳韵斋只隔着两个铺子。
原本商量好的,英莲走时绣儿会去叫他们。
久等不到绣儿,小厮福旺与来顺喝完了饮子,跑来芳韵斋门前探头探脑的张望,被文掌柜看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