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又做了那场梦,一截早上醒了之后感觉头脑昏昏沉沉的。不光是梦境恐怖压抑,还因为他努力想回忆梦境里后来发生的事,但在他的脑海里只记得自己最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抓起,奋力挣扎,好几次都在梦里把破被子踢掉,发出怒吼惊醒了张老头,但是梦里的内容到此为止,后面似乎还有内容,可是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来了,只是感觉有一片强烈的白光,越来越强最后笼罩整个梦境,但是那光温暖舒适,每每如此,在噩梦之后他还能恢复平静继续睡觉。
在他梦中的那天夜里,梦境之外,穹窿山的主持太乐真人半夜在四极殿内打坐到深夜。若是平时按他的习惯早就安歇了,但是那晚山下喧腾不宁,远处传来隐约的炮火声。那段时间附近百姓也少有上山,观中道众也少有外出。
直到黎明时分他突然面对殿内一尊像三跪九叩,口道:“弟子恭迎天尊大驾!”
此时门外突然有人缓缓推开门,一佝偻老者背着月光站在满屋风中,月光在他头顶之后散发着温和的光辉,老者怀抱一小孩儿送与太乐怀中,太乐连忙躬身将孩子抱起。老人看着太乐满面笑意,伸出一根食指在孩子神庭穴用力一点,顿时金光一现,他连说了三声“好,好,好。”随后便一拐一拐地离开了殿前院落。
清晨,众人还未起床,太乐抱着一个孩子来到了他弟子清纯的居室。清纯正在酣睡,呼噜声震天响。太乐用拂尘罩住他的面门,清纯在睡梦中连打几个大喷嚏,又翻身继续睡起来。太乐愠怒,拿起拂尘杆猛抽他臀部。
“嗷!!”
清纯猛地坐起,两眼瞪得滴溜圆。眨巴眨巴眼睛才看清,是你自己师父,还抱着一个正在酣睡的七八岁大的小孩。
“拜见师父!”
清纯立即从床上跳下来对着太乐作揖。
“嘿,不赖,你还是个灵活的胖子。”
“谢师父夸奖,谢师父夸奖嘿嘿。”
“我是夸你!让你参悟的《四圣妙经》你参悟了吗?还在睡。”
“正在,正在,嘿~”
“你们这清字辈年长的都已经收徒,只有你自己还是个学徒,早让你下山寻一徒子,你寻了吗?”
“也寻了,想是没有机缘,还未寻到。”
“喏,我给你送来一个。”太乐对着怀中的孩子努努嘴。
“额,好……但,这是谁家孩子?”
“他是山下逃难上来的,险些遭了刀兵之祸,但是此子福缘深厚,我看他跟你有缘,就交予你教养吧。”太乐将怀里孩子塞到他怀里。小孩还是在酣睡。
“谢恩师,谢恩师,敢问孩子叫什么,给起个什么号?”清纯把孩子放榻上,看他圆头圆脑的颇为得意。
“原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至于道号,你是师父,你给起个吧。”
“既然他是逃难而来,还险被戕害,那就叫逃劫您看可行?”清纯谨慎作答。
“我让你平时多读点书,你起的号不说像不像道号,你看像人名吗?”
“额,这个,要雅一点莫不如叫逸劫?逃逸逃逸反正都一样,呵呵。”
“你个泼才,真叫这号,我看这劫迟早还是难逃。”
“哦吼吼,那……师父您看?”
“我问你,太字,清字,下面是什么辈分啊?”太乐颇为不厌地问。
“哦!对!是一字辈,疏忽了疏忽了师父。”清纯惭愧低头赔情。
“既然是一字辈,按你说的,那就叫一劫吧。”
“这听着像还有一劫等着似的。”清纯小声嘟囔。
太乐起身准备回去,随便挥手道:“那你再给转个字吧,我不管了,交给你了。”
“那就叫一截吧,一截甘蔗那个截,这样灾星应该就看不出了。”
“行,行行行,一截就一截,要不是有福报资粮,早就被人剁成好几截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浑然一截整整的了。”太乐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清纯满脸尴尬在屋里。
自那之后,清纯道长便收了第一个徒弟,院里其他人并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清纯什么时候收了徒弟。
小一截醒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呆呆愣愣的,但是不哭也不闹。那段时间他暂时和清纯一起住,清纯对他悉心照顾,大约个把月之后一截才逐渐适应了道观中的生活。
有一次有官兵上山活动,不知要干什么,清纯道长担心灾星再找上门,于是让一截搬到院后菜园子里和张老头居住,若有人来核查,就说是张老头的孙子。就这样,这一两年他也平安度过了。
观中讲学悟道原本一截都要参加,但是因为他生性活泼调皮,不像别的小道士规矩乖巧,时常得罪于监院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