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得罪了......”令华卿还是细细地对杜诗阳低声说道,而后一层层为她捋下外衣,这才发现她肩上、背上、腰上、手臂上.....皆是触目惊心的剑伤,且每一条伤都几乎深入骨。
令华卿忍了心中的颤抖与心痛,替她清理干净所有的伤口,而后四周寻了些勉强可以止血的草药,嚼碎了覆在伤口上,最后,才褪下自己的外裳,又闭着眼睛替杜诗阳换下其所有的中衣,换上自己的外裳,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已渐黑,令华卿将杜诗阳的衣裳用溪水洗净,而后掏出火折子,四处搜罗了一些干草,寻了边上一块沙石堆,燃了一小堆火,默默将杜诗阳的衣裳烤干。
夏夜虽不冷,但此处荒凉,夜晚还是有些露水,令华卿不得不继续寻了枯草来保持着火堆的燃烧,以免杜诗阳着凉。
杜诗阳沉睡的脸庞在火光的映射下,终于有了些暖色,不再如先前那般苍白,但她一直未醒,令华卿不敢掉以轻心,将人紧紧搂在怀中,用体温温暖着她越发冰冷的身子。
简单的脉象令华卿是懂的,伤后的高烧已在杜诗阳体内熊熊燃烧,令华卿不停地换着杜诗阳额上的湿布,但很明显,作用并不大。
夜越来越深,令华卿却越来越警觉,幸而四周并无野兽出没,只听得小溪潺潺流动的声音,以及些许虫鸣的尖锐。
一阵细微的异响在耳边响起,令华卿敏锐地感觉到这声音的与众不同,从怀中摸了一把小刀出来,紧紧捏在袖子里,一动不敢动,只待那声音逐渐靠近.....
然而那声音仿佛只在附近便停止了,令华卿沉默许久,依旧心绪不安,慎重思考后,将杜诗阳悄悄放下,又顺手捡起来之前杜诗阳的软剑,一步一步挪出石板之外。
周遭是风声缓缓,哪有什么人影.....
“罢了,大约是自己疑心病作祟....”令华卿想着:“若明日就算章万安她们寻不到此处来,也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心中慢慢想着,回头转向那石板之处,却猛然见到面前的黑暗中站了一个人!!!!
“是谁!!!!”令华卿大惊,本能地伸出手,将手中的刀向那黑影扎去,却被那人一躲,千钧一发之际,令华卿猛然感受到自己的嘴被那人捂住了,随即一道轻功连带着自己和手中的软剑,在空中翻越了几下,再落地时,瞧了杜诗阳躺着的火堆之处,已经离自己数百丈之外了!
“三皇子!!!!”那人激动且惊喜,随即跪于令华卿脚下,一身颤抖,老泪纵横:“我总算找到你了!!!”
突变来得如此突然,令华卿一时懵了,“三皇子”这个称呼已经多年前的事了,此刻在耳边响起,令华卿心中一颤,稳住了心绪后,借着月色低头看下脚下匍匐之人,那人抬起脸,令华卿瞧了片刻,恍如隔世般呆住.....
“是你?!”短暂的错愕后,冷到毫无色彩的声音自喉中发出:“柳堂主,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你!”
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亦没有故人再见的激动,令华卿冰冷的声音,使得柳敬堂很是意外,压制内心的疑惑,只当他是太久未见到自己有些生疏罢了,柳敬堂还是热情地说:“是!是我!这么些年,我们一直在找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再见到您了.....没想到......您已经长大了,长这么高了.......”说罢,揩了揩眼泪。
“你找我做什么......”令华卿冷若冰霜的脸在柳敬堂眼里是那样陌生:“是找机会杀了我,还是看看我活得好不好?”
“三皇子您何出此言呐!!”柳敬堂不再疑惑,他已经深刻感受到令华卿对自己不是陌生,而是极深的敌意。
“刷——”一声,令华卿手中的软剑划过黑暗,抵在柳敬堂脖颈处,一阵冷笑直插其心中:“三年前,我姨母惨死家中,何人所为?!柳堂主可清楚?!”
瞬间之下,柳敬堂明白过来,这孩子是把自己当做了杀了梧慧的凶手啊!!!
不!!怎么可能啊?!自己和帮里的兄弟们寻了他这么多年,想要获知他一星半点的消息都没有,原来他.....他竟把自己当做了杀人凶手!!!难怪这么多年,他亦从未联系自己!!
“不不!!三皇子!!不可能!!!我没有杀害您姨母......”
“那是谁?!!!”质疑声带着沉闷的低吼,愤怒夹杂着王者的威严,柳敬堂第一次被他这样的声音吓了一跳,一阵战栗后,稳住心神:“三皇子!!我不知道您从哪里听来的是我们杀害了您姨母....但这其中定然有误会!!!当年我们发现梧慧多日与我们没有联络后,便去了石磨村小屋,这才发现,梧慧.....她已经去了一周了.....附近的村民告诉我们,是您亲手安葬了他.......我们简单了解了情况,倒是梧慧出事那晚,屋中有打斗的声音.....我们百思不得其解,故而想联系一下您师父,可谁知....这三年来,我们不但未寻到您师父的踪迹,连您的消息....亦石沉大海啊.......”
“你很会唱戏......”令华卿心中一痛,那粒他在衣柜中寻到的与兴赭帮黑衣人身上一模一样布料及花纹的暗扣,便是最好的证据了!!只可惜,他出宫时并未带在身上,否则,此时拿出来当面对质,想必柳敬堂只能哑口无言吧!!
看在他支助了自己与姨母6年的份上,此时此刻他不想再和柳敬堂辩驳真相到底是什么,只死死握了剑柄,丝毫不敢放松,冷冽问道:“贼喊抓贼的戏码,我亦懂。三年了,我姨母惨死你们剑下,师父生死不明,你们为何还要来找我......”
“三皇子,这这这....实在是有天大的误会啊.....”
“误会在哪?!!”令华卿几乎咆哮:“除非你交出我师父!!”
“可....我们亦寻了他多年!!”柳敬堂不再卑屈,既然都已经被误会至如此之深了,何必还要再多费口舌,内心的委屈一时无法发泄,还不如索性讲讲道理:“三皇子可有证据证明是我们杀了梧慧?!我们倾心支助您多年,为的便是匡扶赭琉大业,又怎么会好好的对你们痛下杀手?!三皇子,您好好想想!!是不是有谁在您面前说了什么.....”
“没有任何人在我面前说!!证据,你还敢问我要证据?!”令华卿抬头看了看漫天星辰,想起梧慧曾多次提醒过自己,莫要太过相信兴赭帮,他们的目的亦是不单纯,此时一行清泪落下,令华卿收了眼泪,犀利地看向柳敬堂:“我也想问问你,你们为何如此好心,要平白无故支助我们六年,却要突如其来杀了我姨母?!在匡扶大业这条路上,你们究竟是何居心?!今日我不会杀你,你们既支助我们6年,我姨母的性命也抵了这六年的债!!!下一次,我若再遇到你.......别怪我无情.....滚!!!!”
令华卿又一次将软剑极速挥过来,却极为轻巧得把握得当,只在柳敬堂脖子处划过淡淡的一条浅红色血迹,而后一收手,那软剑竟然极为听话地收在了自己腰上:“华卿与兴赭帮,此后势不两立,再无瓜葛!!”
“三皇子!!!”柳敬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比期待着的重逢,竟是这样的结局!!这孩子已经长大了,一言一行,一举动一话语,俨然是王者的气势,明明自己是可以制服得了他的,功夫亦远高于他之上,可他鹰隼般的目光和狠戾的语气,令自己还是止不住一步一步后退......
知道自己已然没有再解释的余地,柳敬堂心中哀鸣,却又不服气,只得浑身颤抖着,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