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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七 坐地浪漫 暗夜魅影

面若粉蝶腮浸红,最是烂漫笑东风。

月色多情邀我至,桃花台上欢乐同。

骄阳中学的莫校长,酷爱桃花,当初修建十九号公寓的时候,便特意从盘院购来紫泥,在后院中精心培育了二十七株桃花。每一株皆以碧玉叶花纹的大理石堆砌高台,只在中心处钻出树干,宴会时,这些石台便被布置为餐桌,每桌设八个围拢的席位。

二十六株桃花围成“回”字形。只有最中央那一株,石台最高,也最宽大,便是“回”字中心多加了一个醒目的点,设为主席,此刻围绕主台已摆满各色乐器,有一人高的印花架子鼓,有巨兽栖息般伏在桃花树下的黑色钢琴,有悬挂于精致白瓷架上的长笛、洞箫、琵琶、二胡,也有随意摆放的电吉他、简易口琴,甚至于快板……古今中外,汇聚一堂。

除乐器外,主位桃花台右侧尚有一张单人小桌摆着文房四宝,一个大竹篮盛着跳绳、飞盘、毽子、弹弓……等等五花八门的童年玩具。

此外最醒目的,便是唯一摆放在主位台面上,一根以三角铁架支撑的旗杆,旗杆悬挂一个灯笼大的透明圆球,球中盛载一笼小木球,木球表面打磨十分光滑,隐约可见上面刻着数字,不是阿拉伯文,而是汉字。

一个个身穿淡绿旗袍的女服务生穿梭于桃花台之间,布置餐具,也有的在为裸露的桃木树干做最后的装饰。

这个装饰,倒也别出心裁。上下空心的原木花瓶先被剖开两半,套入树干后用手绘青花瓷玻璃纸偎贴合拢,完成后看去,便像在餐桌上摆了一个花瓶点缀,只是其中的“花”稍嫌大株点。

不过这样,好歹也免去一点让客人在树根处用餐的尴尬吧。顾青妮和好友挖空心思,这已经是她们尽力的极限了。

“总算是完成了……”顾青妮累得直不起腰来,趴在舒甜肩头,奄奄一息道,“以后我死活也不办这种所谓向豪门看齐的宴会了……真的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舒甜倒没有她这般累,因为早早为妈妈打理餐厅,她操持的宴会经验已有不少,却也顺势说道,“是是是,咱们以后啊,有几亩田就种几分地,是土鳖就做个土鳖的样子,不用往脸上贴金学人家土豪,嗯?”

顾青妮偏过头去看她,这话越听越别扭,“怎么我觉得你就是在挤兑今晚的我呢?……那咱们还是都拆了吧,假花瓶不要了,把石板也挖开,泥巴露出来吧……”作势便要去扯。

“好了好了,”舒甜忙拉住她,“我这不是给你以毒攻毒吗?省的你又在那自尊心作祟,生怕人家嫌弃你这儿不够豪门。”

顾青妮一屁股坐在树台上,翻了个白眼,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语气,“咱本来就不是什么豪门。谁嫌谁别来。”

“这样想就对了嘛,”舒甜和她坐到一块,“咱不是豪门,咱走的是温馨浪漫路线。你瞧……”玉臂一挥,引她目光转了一圈。

清明刚过,桃花开得正艳,今晚又天清气好,月光明媚,整个桃园在数十盏金色灯笼的笼罩之下,桃色点点,折射着灯光,夜风拂过,便有一瓣瓣粉嫩的跳跃,闭上眼仿佛能听见星碎的银铃声,闻着氤氲四顾的桃花香,便如置身梦幻花雨的天堂。

那铃声也不是错觉,一条条透明丝线轻柔缠绕各株桃树的枝桠间,线上串满滑动的细小铃铛,只要有微风,便能叮铃入耳。即使不响,在灯色耀映下,也如纤手摘下了满天星光,串联成珠,交错银河般的闪烁晶莹。

“真美……”顾青妮没有挡住这情不自禁的一叹。回过神来,便忍不住给了好友一个拥抱,“谢谢你,小甜,多亏了有你。下辈子一定娶你当老婆。”

“姐,七点半了,该点迎客灯了吧?”校长家古色古香的木门处,莫小欢抱着一台摄像机风风火火跑了出来。

顾青妮只瞥了一眼,不回应这丫头心急的问题,反问道,“爸爸呢?”

“老爸去楼下店里和文叔叔下棋,“莫小欢知道她什么意思,便一起交代清楚,“后妈也去了对街打牌,今晚这座房子里就我们两个最大啦!”

“嗯?“顾青妮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莫小欢立即狗腿改口,“你最大,你最大。”

顾青妮还不满意,接着敲打一番,无非是让这死丫头今晚收敛点,乖乖拿着摄像机,想看什么,想听什么,拍下来就是,不许发疯。这安排,莫小欢也挺满意,自无异议。

顾青妮举办的这场舞会,从意义上来讲,可以称为“拜山”。

其实,顾青妮的妈妈与莫小欢的爸爸本就是多年至交,顾青妮在骄阳读了小学、初中一直到高中,大部分时候都寄住在校长家,甚至还认了莫小欢原来的妈妈当干妈。两家的交情本就深厚,两姐妹双双失去一位亲人之后,莫校长便有接顾青妮母女来海蓝街同住的意思,只是青妮妈妈一直不答应,及至最近老街要拆迁,为了女儿,才点了头。

名义上虽说是嫁来这边,但就顾青妮看来,妈妈和这位新爸爸之间不过就是老来互相搭个伴的意思,两人也不同房,平时就跟朋友一样相处,之所以担着夫妻的名声,也是不想周围邻居说闲话而已。

就连所谓“嫁娶”,也不过就是直接搬了过来,两位长辈也无意弄个什么仪式。

但顾青妮,还是想为搬入新家举办一个“仪式”。热热闹闹的让人知道:以后我们就住这儿了!若是默不作声,别人也不好大大方方的接纳你,还以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这就是搬家后所谓的“拜山”。现在城市里都是闭门闭户的不大兴盛,但在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镇上却是不能省的。

虽说是为了庆祝妈妈搬家新婚,但来的大多都是校长学生,连校长都避开了,她一个校长夫人留在这儿,也难免让学生们放不开胆子玩,自然便找借口出去了。

“走吧,小甜,我们一起去点灯。”两个好朋友携手走向院门。

“我也去,我也去。”莫小欢赶紧放下摄像机。

校长家的院门不大,院墙也不高,也就挡挡小狗的程度,并且在院墙右侧角落还特意修建了一栋朝外开放的洗手间,也是方便学生们上体育课时,不至于要跑回教学楼那么远。

同样是开放性,从不上锁的红漆栅栏门前,竖着两根路灯杆子,顶上却不是亮着电灯,也是两盏灯笼,灯笼的上口却开得特别大,此时顾青妮和舒甜一人搬了一条高脚凳,两人手里分别拿了长长的点火枝条,一低头,见莫小欢在下面眼巴巴的望着,像只小狗似的。

顾青妮没好气的指指旁边的围墙,“你不会从这儿上来啊?不是平日里没事就爱翻墙?”

莫小欢忙嘿嘿赔笑着爬上去,和她姐一起握住枝条,这迎客灯两人不是第一次点,过年的时候也会有。

枝条上的火焰触到灯芯,灯笼中便哗一声,熊熊火焰燃烧起来,同时,被点亮的一刹那,火焰激荡冲开了灯笼中的机关,这才是莫小欢抢着要点迎客灯的重点。

只见如礼花般,无数银光彩蝶翩翩于飞,便像那以假乱真的蝴蝶般被动静惊散,飘飘渺渺飞去漫天,仿佛在将“宴开待客来”的消息传去了各家各户。

这也是盘院发明之一,拥有烟花的美丽,省去了烟花的轰鸣,却多了比烟花更长久的生命,这些轻盈的蝴蝶只要没有碰到阳光,就会这么一直飘飞下去。

它的发明者,为其取了一个很美的名字:夜鸢。名字很美,却少有人用,至少在飞凤镇,老人们还是称之为烟花,年轻人也多叫迎客蝶,或者烟火蝶。

“姐,快看,有人来了。”

“快下来,下来,雁群,帮忙把音乐开一下。”

“别急,别急,慌什么,妮妮,现在你只管等人齐了就开令,其他的都交给我们了。”

“哎呦,面具,面具,我们还没戴面具呢”

“不是,不是,姐,人家路过的,不是朝我们家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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