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来……
……
……
手术室中的一声刺耳尖鸣为一切希望的延续划上了休止符。
帝拉姆团队经过八个小时的与死神的抢夺战,最终由这声尖鸣而收尾。
这一夜,似乎所有人都不好过,多诺斯在夜半时分因病痛而醒来,继而不安分地睡去。西斯莱雅则守在其卡因研制组,尖鸣刺破了她对这场希望渺茫的手术的最后一丝奢望。帝拉姆等医生也默默地低下了头,用以致敬因多诺斯而牺牲的第五十五人。但实际上,他却是第一个肯主动为多诺斯牺牲的人。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西斯莱雅靠在长廊一旁,满地的烟灰与烟蒂本该令人愤怒,但帝拉姆却无心责备。唯有今夜,西斯莱雅做的任何事都可以被原谅。
“帝拉姆……谢谢……”
她的眼角已经红肿,她说出这句话前,恐怕就已经知道了结果。而她的眼泪恐怕也早已流干。
“西斯莱雅,关于布鲁吉的事,先不要……”
“我知道,我还不会傻到告诉多诺斯,但对菲格纳先生一定不能隐瞒,这是对他老人家的基本尊重……”
“布鲁吉是一个好医生。可是……多诺斯那头你怎么办……”
“比起这个……能让我进去看看他吗……”
“请……”
即使泪水流干,但她的声音仍旧沙哑。对此,帝拉姆内心有相同感受,布鲁吉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对于那孩子来说,他的医术也许不是最高明的,但那可怀着赤诚的责任心却非比寻常。就算抛去这些,也有着一种微妙的情感存在,那是只有他能给予多诺斯的情感。
只可惜……在布鲁吉过后,属于多诺斯的下一个“布鲁吉”又会在哪儿呢……
瓦纳卡尔布的工作依旧繁重,西斯莱雅仍然独挑重任,只不过因为缺少了某些人的调剂,生活会变得更加无趣罢了。
瓦纳卡尔布总防务长西斯莱雅办公室
“总防务长,多诺斯已经催了一整天,对他的答复也一直没……”
“呵……艾拉尔特,你也会说一半话,这可真是稀奇。告诉他,布鲁吉休假,一个星期后回来……”西斯莱雅头也不抬地说着,她正专注于眼前的工作。
“总防务长……您打算瞒他多久?还有,对布鲁吉,您就没什么要说的吗……我觉得他是个优秀的医生……”
西斯莱雅的笔头顿了下,这些问题正戳在了她的心上。那夜过后,她时常幻想,若是她失忆该有多好,将布鲁吉来到这儿后的记忆全部消除,他从未出现过,待孩子哭闹着问起时,她也只会在心中起疑,布鲁吉是谁?他出现过吗?这样就好了,虽然有些过于自私,但至少心时不会痛的,眼角自然也不会肿……
“艾拉尔特,你要知道,布鲁吉已经走了。并非是我冷血,而是学会了看清事实,我不可能陷入回忆中一直沉浮。难道我今天不去开会,不去工作,一直情绪低沉,才会被你们视为正常吗?”
“不……总防务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西斯莱雅拍案而起,厉声喝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认为他是个好医生,难道我不认为吗!再说一遍,我是总防务长!我得对瓦纳卡尔布大几千的成员负责!我也想放下工作,对军方的一切事务不理不睬,如果我在这儿停下了,我要怎么对成员们负责!我是总防务长,工作中不允许掺杂个人情绪!这些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言不由心,从那溢满眼眶的泪水便可得知一切,艾拉尔特不会说什么,怕是西斯莱雅比他还要难受。
“我知道了,总防务长,您保重……”
“艾拉尔特……我会去看他的,在他彻底离开我们之前……”西斯莱雅哽咽着,与她那幅严肃的神情实属不搭。
艾拉尔特离开了,他佯做离开,却在门缝旁仔细听着。果然,西斯莱雅没有压抑她的情绪,那样一个女人,擎起不该属于她的压力,这本身便是不公平的。
……
……
无故消失的布鲁吉为多诺斯带来了紧张与焦虑,这对本以受病痛折磨得他来说便是雪上加霜,像休假这类的说辞已经骗不到他了,如果是休假,那为什么布鲁吉不亲自告诉他?很显然,这样的骗局过于拙劣。
如菲格纳先生所说的那样,孩子的眼睛是很纯净的,它能看透世间的一切罪恶与生死,当然,也容不得半点欺骗,哪怕是善意的欺骗。
在布鲁吉出事过后的那天早上,多诺斯没能等到他,在再三的促问下,守卫依然告诉他布鲁吉在休假。其实他早已明白了全部,即使再伤心,他也不会轻易将情绪展露,而恰恰那天,西斯莱雅也没有临幸特护医疗区。
虽然他不敢去想,但潜意识却不断在提醒他,布鲁吉已经死了,他注定无法拥有亲人。
这一切来的过于突然,在多诺斯刚刚醒来的时候,他还在想和布鲁吉分享书中的新奇观点,明明他还期望着答案,从期待到绝望,这一过程本身便是令人绝望的。如果说,他注定无法拥有亲人,那么布鲁吉的消失,便让他的罪孽更加深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