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食两天,此时并不能大吃大喝,所以李愬只让人准备了眼前的这些。陶纪远怔怔的看着眼前摆放的食物,自然明白李愬的用意。
食物虽然简单些,但依然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
陶纪远也没客气,举起筷子就开始食用。食物被一点一点的送进嘴里,细细咀嚼,然后再缓缓的的咽下去。
送进嘴里的食物的分量,咀嚼的速度,下咽的时间都像是经过了计算,缓慢,匀速,细致,每一口都经过充分咀嚼和感知,才咽入腹中。李愬内心暗自叹了一口气,然后只静静的坐在陶纪远案几的对面,默默的陪着,没有言语,也没有发出其它的声响。
除了陶纪远均匀机械的进食,时间就像凝固了一样,周围所有物件,空气,包括李愬在内,都是静止的。
李愬不急,陶纪远似乎也不急。时间就这样,安静而没什么效率的流淌着。
大约过了三刻钟,陶纪远终于将案几上的白粥吃完,心满意足的端起茶盅,喝了一小口,然后含在嘴了漱了漱,又轻轻的吐出来,吐到已经吃空的粥碗里。
之后摇了摇头,似乎对眼前的安排有些不满,随即又苦笑一声,似乎是在自嘲,又似在解脱。这是从李愬走进大牢之后,陶纪远第一次有了些情绪,他没有看李愬,目光在碗筷上呆滞的停留片刻,似乎在确认事情真实的发生,又或者在确认,事情确实是自己做的。
恢复了些精神,也有了力气,陶纪远正襟危坐的坐好,双目直视李愬,平静的说道:“十三皇子…卷子不用看了,我…认罪。还请十三皇子将这些餐食撤下去,另拿一些纸笔过来,认罪的供状,罪臣自己来写。另外罪臣还有两个不情之请,还望十三皇子成全。”
“请说。”李愬依然保持着礼貌上的客气。
“能否请人再沏一壶茶来,茶叶用最次等的即可。”似乎是怕李愬还不明白,陶纪远继续说道,“就是寻常路边茶铺,用来泡大碗茶的那种茶叶就好了。”李愬没作声,也没奇怪,只是点了点头。陶纪远既然认了罪,那就是必死的了。人之将死,暴露出一些奇怪的嗜好,满足一下平时没什么机会实现的念想,都不足为奇。
“还有一件事,麻烦十三皇子差人去一趟寒舍,让家里的下人送一套干净的衣裳来,自从进到这座大牢里,就没换过衣裳,都臭了。”一边说,一边举起衣袖闻了闻。
李愬依然只是保持礼貌的点了点头,起身出了大牢。
没多久,陶纪远要求的事情,都得到了满足。甚至还贴心的准备了洗漱的热水,一起被人拎到了牢里。
“已经差人去府上了,想必过会儿就会有回音,不知道陶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老夫不过是一个待戮的罪臣罢了,当不起大人的称呼,十三皇子就不要在羞辱老夫了。”在陶纪远眼里,李愬的恭敬,守礼,甚至是那有意无意的一点点冷漠,都不过是在嘲笑一个在朝堂上,站错了队的人。李愬越是平淡,陶纪远就越觉得是对他的嘲讽。
李愬微微笑了一下,轻轻的说道:“陶大人,有没有罪,有什么罪,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更不算,自然会有朝廷定夺。但是诏书下来之前,就没人能将陶大人当罪臣看待。陶大人,觉得我说的可对?”
陶纪远略微定住了神,然后大笑了起来。对着李愬遥遥的举起茶盅,示意了一下说道:“倒是老夫小气了。”说完一饮而尽,“想不到临死前,还能遇到十三皇子这样的有趣人,不知道可有兴趣听听老夫的故事?”
“陶大人有故事,晚辈自然是要听的,可惜缺了一壶酒。”李愬依然保持的礼貌的微笑,淡淡的说道。说着取来一只粗陶的大碗,给自己也倒了一碗粗茶,最粗的那种茶。茶汤褐黄,茶水里还漂着一些碎茶叶,入口除了苦涩还是苦涩,并没其他滋味。
李愬浅浅的饮了一口,不以为意的道:“所以只能以茶代酒了,还是陶大人钦点的茶,算是借花献佛吗?”
“哈哈哈…十三皇子,果然是个趣人。”陶纪远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个犯了重罪,只等被处决的犯人。也忘了整个家族的头颈上,都还悬着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