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两口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院内,张父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破门而入,满脸的怒容。
张母发现自家丈夫的异样,紧着小碎步赶忙钻进屋子,刚巧听到张父那严肃而又愤怒的声音。
“你这兔崽子,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会了?你不要脸你爹娘还想要这张老脸,平日里你懒散放荡也就罢了,今天当着他鸡贼刘的面儿你都敢大马金刀的,好啊,我看你是要反了,我……”
张父越说越恼,也顾不得父子亲情,脑门一热便抄起地上的笤帚朝张白圭的脑袋上砸去,刚进屋子的张母脸色煞白,一把将张白圭搂在怀里,只听得张母哎呦痛呼一声,那笤帚便在张母的后背上断裂开来。
张父火气瞬间全消,刚要说话,却是见张母如同母豹子一般回过身来,竟是也不觉后背吃痛,一把将张父推了个趔趄,哭叫道:“打啊,你能耐了,你要打我儿子就先打死我!你狠得下这个心,我这个当娘的可不像你这般铁石心肠,咋啦,他刘老三是你的爹还是你的娘?咱家儿子就算是被太学院除名了,最不济也还是有功名在身的贡士,就算见到官也可以不跪,凭什么要巴结那刘老三!”
张母说的理直气壮,张父刚刚平息的怒火又开始蠢蠢欲动,垂在腰间的手抖了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个屁!”张父喘着粗气道:“那鸡贼刘是什么人?那是咱们这五胜庄十里八乡的一霸,你也不想想,他鸡贼刘的名声臭遍了五胜庄为什么平安无事?你以为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别说是有功名的秀才,就算是县太爷,怕是也要让着鸡贼刘三分,功名,只要不当官那就是个屁!”
张母这一番长篇大论吓了一跳,开始后怕起来,惶惶不知所措,显然没有张父想的这么深远,方才只是护子心切,哪里能想到这一层,再者说她一个妇道人家,家长里短的还擅长,可是她哪里知晓这人情世故的厉害。
“反正咱家儿子已经不做官了,他也不能给咱家小鞋穿吧?”张母侥幸的嘟囔着。
张父不再去理会自家无知的婆娘,只是坐在地上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枪,烟气缭绕,很快把屋子给填了个严严实实。
张白圭低声询问了几声母亲的伤势,确认没有伤到筋骨方才把剩下的大部分鸡肉递到父母面前,吵了这么长时间,二老应该也饿了。
“我不吃!”张父一把推开竹篓,兀自生着闷气。
张白圭笑了笑,道:“爹,娘,你们知道这鸡贼刘今天来所为何事?”
“你知道?”
烟枪终于被扔在地上,张父露出了极其郑重的神色,端坐在炕头摆出一副一家之主的姿态。
张白圭冷笑道:“爹,娘,这些年我读书,读到的最大收获不是什么圣人哲理,也不是什么先贤绝学,而是从咱们这五胜庄的十里八乡到京师的辉煌殿堂经历了无数的面孔和形形色色的人或物,让我知道了何人做何事,每个人的一言一行又代表了什么,所谓的圣人之道还不是占了一个人字,莫说这刘老三,便是大元的皇帝站在孩儿面前,孩儿也能识得七八分的心思。”
父母二人起先听着还觉得有些道理,但又听到自家孩儿如此贬低圣人之道就开始惶恐,最后没想到这小子把皇帝都抬出来了,立刻惊慌失措的阻止张白圭继续说下去。
张白圭却是不以为然,但也没有执拗的在皇帝上面多做说明,回转话题道:“从这刘老三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子墨水的臭味,这家伙是有备而来,身上定然带着纸笔,若我说错一字,怕是咱们家门口的那块小菜园就没了!”
“这里面还有道道?”张父瞪大了眼睛,不知不觉语气变得温和。
张白圭道:“自然,您不会真当这鸡贼刘好心的与我送吃食罢?他无非是想来看看我张白圭是不是还有东山再起之心,来权衡一下我是否真的泯然于众人,面对那些吃食我若推辞不就或是惦念二老故作姿态,那鸡贼刘定然觉得我已经失了信心,真如同传言所说那般不堪,相反,我当着他的面无视二老大吃大喝,他反倒会认为我雄心未泯,以后兴许还有一番作为,故此这鸡贼刘才不敢轻易拿出纸笔。”
“那刘老三最后那句吃肉好吃还是吃菜好吃的糊涂话是什么意思?”张父轻声问道,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浑然忘记了眼前这人是自家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