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卫满正和夫人正在饭间等候卫行歌和陆孟书二人,只是迟迟不见两人身影。卫满夫妇以为师徒尽欢,忘了时辰,便让巧玲前去提醒一下。又过了一会巧玲紧忙跑来说道:“老爷,夫人不好了……”
卫满王婕书一听心中顿时紧张起来,连忙询问巧玲情况,可这小丫头一着急,嘴里似有千句话却也一句都说不出来,王婕书看她如此,又是着急又是好笑。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喝下去。清茶入喉,巧玲也是平复了许多,赶紧说道:“老爷、夫人,公子正跪在陆先生那里读书呢,小玲怎么劝先生,先生都不让公子起来,都跪了快两个时辰。”
“你难道没请先生用早膳吗?”卫满问道。
“玲儿说了,可先生说今日公子有错,早膳就不准公子用了,他自己也不过来。”
卫满、王婕书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一时间倒也无语。反倒是巧玲见两人没动静急了说道:“老爷、夫人你两人快去看看吧,劝劝先生。”
“小玲你可知道歌儿犯了什么错?”王婕书知道巧玲和行歌两人无话不说,猜想她应该知道一二,便细丝慢理般问道。
巧玲便将行歌这两日的情况说了,说完又赶紧让两人去劝陆孟书。卫满、王婕书两人又是对视一眼,居然笑了起来。也不管两人,便开始用膳。巧玲这下真是要急红了眼,王婕书好生安慰了她,又令她不许给行歌准备甜点,巧玲哪里愿意,卫满只好说这是行歌的“造化”,巧玲这才半信半疑的接受了。
午间,陆孟书房中传来郎朗书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此意是说,大学的宗旨,在于彰显民众光明的德行,进而使人革旧更新,达到至善的最高境界”说到此陆孟书看了眼卫行歌,只见他虽是认真聆听,却是满脸不服气的表情,陆孟书停顿了一下问道:“行歌你可听明白了?”
卫行歌拱手一拜,说道:“行歌明白”。
‘礼数倒是一分不少’陆孟书如此想到,又看了眼太阳说道:“今日的课便到这里,卫行歌你可知道错在何处?”
“行歌知道。”卫行歌倒也想说不知道,可是又看了眼陆孟书那淡然的样子,摸了摸自己那已经跪麻的膝盖,只好安慰自己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陆孟书那里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戳破说道:“即是如此你起来吧。明日不要再犯了”。
“是,行歌告退”。
卫行歌艰难的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边走还嘟囔着一些不服气的话。
陆孟书耳力何其灵敏,也当做不知道,任他离去,只是嘴角却是不经意的上扬一下。
回去后卫行歌揉了揉酥麻的小腿,一本愤恨不已,一边心疼自己,又想着巧玲怎么还不过来,他哪里知道巧玲已经被王婕书下令这几日不准过来照顾他,许久之后,卫行歌只好自己去厨房找吃的,却发现一块小点心都没有,一问方知是母亲王婕书要求,心中一楞,便又一瘸一拐的回去了。
第四日,卫行歌再次向陆孟书请安。练功完后,卫行歌今天特意换了衣裳,却不曾想依旧被罚跪了,卫行歌不服问道:“先生,行歌有何错?”
陆孟书坦然一笑,喝了口茶说道:“昨日你不是已经回答知道了吗?既是知道,便不当再问。”
卫行歌顿时一噎,满腔怒火留在胸膛,差点没喷出火来。以他的高傲认错一次已是不易,哪里肯再问。于是乎此后几日,卫行歌都是每日练完武后,前往陆孟书前罚跪,早膳竟是一点未曾用过,只是陆孟书亦是如此,卫行歌倒也是敬佩不已,心中也是暗暗较劲。
两人如此这般,倒是急坏了巧玲,不止一次她前往王婕书,卫满面前求情,两人初时不以为意,慢慢也是着急起来。这日巧玲又是来求情,希望两人出面干涉。卫满当然不会如此,王婕书心中无法,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又过了几日,巧玲已经是道两人面前哭诉过许多遍了,两人如何不急,又感叹巧玲这丫头的情谊,只是仍无办法。就在这时林伯来报,潘府有人前来送来几饼茶,说是潘家大公子无尘送来给行歌尝尝的。卫满心中突然一动,顿时有了主意,唤过来巧玲附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巧玲赶紧点点头跑出去了。
巧玲走后,王婕书询问起来,卫满附耳呓语,王婕书一脸不可置信,问道:“夫君,此计成否?”
“放心吧,歌儿的性格你我还不了解吗?这下真是他的造化了”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
“先生,老爷让我送些茶水给先生尝尝”。
陆孟书正在讲解《中庸》中的道理,闻言也是停了下来,不知道卫满是何意,又看了看卫行歌一脸倔强,便说道:“即使如此,进来吧。”
“是”
巧玲推开门进去,看见卫行歌跪在地上,眼中露出满满的心疼,又看向陆孟书,见他一脸温和之相,忽然觉得此人倒也不是那么讨厌。就在她走到两人中间时,突然巧玲一个趔趄,盘中茶壶倾倒,茶水四溅,眼见就要摔倒。
卫行歌从巧玲进来后便一直注意着,立马就要起身拉住她,可是双腿早已麻痹,一时间竟不能起来。就在此时陆孟书右手持书,左手猛然推出,巧玲只觉得好似被一股力量托住了一般,不等她惊讶,这股力量便将她扶正,细密的茶水仿佛时间倒流一般悉数回到紫砂壶,一滴未落,此般内力当真绝世罕见。
巧玲已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卫行歌也是一脸震惊的看向陆孟书。陆孟书脸色依然很平淡,只见他放下书籍,整理衣袖,坐在一张檀木椅子上说道:“是何好茶?巧玲姑娘且倒来尝尝。”
巧玲连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走上前去将紫砂壶放好,倒出一杯奉给陆孟书说道:“巧玲多谢先生相助,这是潘府无尘公子送来的‘顾渚紫笋’,老爷夫人特意让我先请先生用了,先生尝尝味道如何?”
陆孟书双手接过茶杯,品了一口,转头对巧玲赞道:“好茶”又看向卫行歌,此时的行歌早已缓过神来,再不似先前那般倔强,眼中充满了欣喜和狂热,陆孟书好似浑然不觉对巧玲说道:“姑娘且送一杯给你家少爷尝尝吧”。
“多谢先生”。
巧玲顿时喜笑颜开,急忙倒了一杯,递给行歌,行歌笑着接过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巧玲看着他意犹未尽的样子又给他添了一杯,如此反复已是七八杯入腹了,陆孟书看他如此糟蹋好东西,也不由得被他气笑了。
“姑娘回去,替我谢过将军和夫人,感谢二位好意。”陆孟书又品了一口,对巧玲说道。
巧玲知道陆孟书这是下逐客令了,恋恋不舍的看了卫行歌一眼,道了声安,便离开了。
巧玲离去后,两人对于刚才之事都没有提,陆孟书继续讲解《大学》、《中庸》之道,卫行歌依然是跪着听讲,只是脸上庄重了许多,陆孟书对于变化看在眼里,不由得会心一笑。
时间很快逝去,陆孟书望了望窗外,看见太阳已是正对府门,树木影子则被阳光逼迫在狭小的空间了,他转过头对卫行歌说道:“今日就到这里,你且回去吧。”
卫行歌向陆孟书一拜,却没有起身离开。
“你为何还不离开?”
“先生在上,弟子有错,请先生责罚。”
“错在何处?”陆孟书一脸严肃看向卫行歌,行歌直视逼迫而来的目光,虔诚的回答道“弟子不该用心不诚。”
“不错,非你不重学问,只是你不喜欢我罢了,故而用心不诚。”陆孟书点点头,露出放松之态,接着说道:“第一眼见你,我便知你生性放浪,不喜约束。此天性耳,率性而为本无过错,但求学之道在于心诚,唯有心生敬畏,方可得其中三味。否则五经诸典你当不只是略解皮毛而已。”
陆孟书顿了顿接着说道:“前几日考校与你,足见你之聪慧。可国家大事岂可妄言,可见你年少轻狂,此必招祸。你可清楚?”
“先生教训的是,弟子受教了。”
“你且起来吧,既然明白了,这几日的教训,你便没有白受,日后你切不可忘记此次教训,唯有心存敬畏,方可得天地大道。”
“是,弟子一定铭记在心。”卫行歌一脸郑重,陆孟书也露出了原本的温和,只是卫行歌却依然没有离开,陆孟书看着他说道:“你还有什么问题一起说来吧。”
卫行歌突然再次跪下,向陆孟书三拜。“弟子想请先生传授武艺,请先生成全。”
陆孟书好似早就猜到一般。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