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大高兴”?
“我们谈谈去可以吗”,石溪竹与她并行:“姜艳……”
“我知道了,突然得到这个消息,当时确实让人感情上接受不了,可又一想,如果她活下来,就是抗争,也很难讨个明白了,而现在,她在世人心中依然是那么完美”。石溪竹两手叉腰,正面迎住雪娇,气愤地说:
“我就不明白,人,为什么有的生来就该死!用法律说她伤着谁了?用道德说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朱雪娇不敢戗他:
“好了,我们见面好似在吵架一样,换个话题,谈点高兴的事吧。哎,听爸爸说你快入组织了,组织会上已定下来了,就差找你谈话了。上面精神实行老中青三结合。小学二把手黄圣业调到村革委会任政工主任,你接替他音美教师位置,你的机遇也来了。我想,就你的才气何止当教师,过渡而已。时下正直提倡青年挑重担,只要把握住机会,便可青云直上,这年头走后门成风,提拔干部靠领导心情。这平步青云指日可成大气,可就在你自己处理好人情世故了!上大学深造虽好,可现在讲的是保送,个人真才实学没那么重要了,领导的好恶亲疏……我说的你懂了吗”?
“那么你呢”?石溪竹反问。雪娇笑了:
“不忍心瞒你,临毕业时公社就已给我们学生中的,校干部安排好了工作。当时是怕,尤其是学习好的学生们起哄闹事,所以等毕业后一段时间才陆续安排。我先到公社杀虫灯具厂当工人。今后怕的是我们,难能象往日那样朝夕相处了。说心里话,这次出去蹲点,我想念的就是你……”
“可我正要给学校写几条意见呢。”听石溪竹这么一说雪娇凝眉谛听,石溪竹会意地讲述:“学校使用好恶亲疏对待学生,使一些学生失学。我知道我不去管我将前程似锦,但我不能只为仕途而沒有正义”。
“你指的是初兰、陈小丽,还有排斥弱智学生读书等事吧?这万万使不得,你提的,百姓们不是不知道这些,却只能背地里不滿,没人敢出面管,因为现在学校的师资组成,全是村里和公社权势有瓜葛的人。村民是怕自己的孩子受气不敢言。为什么我们要管呢,你想过没有,你替这几个孩子伸张正义,他们就是读了书'又能怎么样呢,和你将来的社会价值比,谁的贡献会大呢……再说牺牲点别人的利益,保证了自己能成大器,将来不是更能为人类做大贡献吗?能派你去学校这是老天开恩了,你别忘了你家条件有多脆弱啊。为了我们能拥有明天共同的辉煌,我希望你要理智”。朱雪娇握住了石溪竹的双手。石溪竹此刻为她那倾心吐腹所感动,同时对她的态度有些不理解,便笑了:
“我一向认为你从来不喜欢我仕途,今天你怎么改变了观念?让我投机发展了呢”?
“这么说不好听,我是为社会主义建设当一把伯乐。这是机遇,难得糊涂一点,等拿得了位置时,别人拱不动你了,再更好地去为人民做勤务员工作”。石溪竹不同意这种看法:
“能忍心眼看眠前百姓疾苦,谈何将来为民,我还是这句话,如果仕途大门不正开,我宁愿终生为平民”。
“哎,拿你没办法”,雪娇很失望:“你只是个好人,可好人也未必能过上好日子。不过,我永远心中只有你,多保重吧!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再见”!
俩人招手话别。朱雪娇走出不远迎面被白静波拦住了:
“雪娇”,俩人抱在了一起,白静波松开了她问道:
“刚才我见你和石溪竹在一起,沒敢打扰,不是你出的主意桃花宴上定终身吗?今天为什么私下谈起情来了呢”?
“这是你误会了,你也是一样可以的吗。再说宴席上他提了故乡的毕婷婷,此外,并没有指出我们当中谁做的东西最好吃呀,那次桃宴是失败的,也就是说不算数了呀”。
“对呀,我怎么就沒想过呢?你怎么早不说呢?现在我们都有权力和那个什么姓毕的竞争啊!天哪,姜艳如果知道是这样,或许会有活下来的念头”。说完白静波冲雪娇点了点头:“我爸爸沒少夸你,说你很了不起,再见”。白静波走了,朱雪娇看她背景摇了摇头:
“这话说的,石溪竹还成了杀人嫌疑了”?
义务劳动的同时,民兵连长初建涛领着几个男青年来到赵文清主任家,在电灯光下帮助赵家用砖码起了漂亮的花墙。赵月环的哥哥赵明明指点着砌墙的方案。赵月环的母亲赞不绝口:“建涛小伙子有出息,实干!”初建涛的嘴更甜:“伯母是当之无亏的杏花村母”。义务劳动回来的赵月环,一进门看见初建涛就笑了:
“我有这么多的同学和知青好朋友,男的当中最乖巧的要属你了”。
“那当然”,初建涛得意地掏出手帕抖了一下揩着汗。赵月环笑着问他:
“一会老爷子回来了,你让他老人家给点什么犒赏你呢?是要红票,还是要他漂亮的女儿呢”?
“老同学了,我的秉性你还不知道哇!是很贪心的呀”。
“哼!”月环严肃道:“我奉劝你一句,别浪费时间了,黄金时间是短暂的。要红票吗倒有个好机会,事就这么怪,我不想,有人竟替我办完了,而想加入的却又这么难。向你透露点吧,红海岸地区修公路,我们公社派民工队的任务已经下来了,准备在火线上发展一批。估计,你将小模样弄的象猴子胡志那样瘦了回来,也就差不多了”。
初建涛听进去了,且用手梳理了两下四六分的发型暗想:看来月环是说出了绝话,一定又是心里有着石溪竹,小子,我一定与你争个雌雄。不就是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吗!
村革委会政工主任夏常国,他得知了石溪竹给学校写了,保护求学孩子利益的意见信,他早已对学校存在的诸多问题看人惯了。于是认定石溪竹是位难得的正义果感、有文化的热血青年!
第三生产队长孙庆文,他遇见了石溪竹就笑着讲:“石溪竹,你要有好事了。今天大队开会,会上决议黄圣业老师调到大队当政工主任了,选你去小学校就任音美教师了。”
石溪竹回到家里,高兴地告诉了父亲:“您的儿子也要继承您的教育事业了。”石成雨却不乐观:
“现在的教育口是有史以来的学苗高峰,杏花村小学本来师资不足,仅有的四个全民教师,被史珍香教导主任发动批斗欺负走了三个,只剩她一个人了。张尧校长的离开,是杏花村小学的损失啊。现在的学校,以起用民办教师为由,招进了很多的,有背景权势的散杂人员。成了帮派窝点啦,村里这是派你去‘威虎厅’了啊!”
次日,7月1日,果然初建涛打好背包走出家门,他听见村部广播中和气地喊道:
“喂,石溪竹,石溪竹同志,请你马上到村部来,有要事商量”。
初建涛背着行李,与另外三个生产队的三人会合,顺林荫路远去。
石溪竹来到大队革委会,见赵文清、夏常国、团总支书记何树森,他们皆以友好的气氛请他落座。赵主任说:“上边提出各级革委会,要实施老中轻三结合。当然要青年组织里的人了,我们考虑学校青年教师黄圣业调到大队就任政工主任,学校音美教师缺额。经村革委五个常委一致通过,出于对下一代的负责,一致认为你到小学担任音美教师最合适。这是很可喜可贺的,怎么样,有信心吗”?石溪竹客气地回话:
“怕我的文化水平和思想水平太低了”。赵书记微笑道:
“哎,团干部,高中毕业,教小学生完全可以吗”!夏常国主任接了话茬:
“学校现在有的老师也不见得高到哪去,有几个,那水平简直低得可怜,还不如你呢,直说了吧,一群民办师都围着一个公办师的屁股转,那就是个腐败窝点!不过你去了以后,是和他们搞一团和气,无原则团结,还是坚持正义,改变校风,这对于你靑年人来说确实是个考验”。团总支书记何树森扬起头:
“青年人,要敢想、敢干、坚持正义,村革委是从社会青年一百多人,和下乡知识青年一百多人,从这二百多青年中选拔的你。可见村里给了你,优秀青年之冠的美誉啊,为人师表的荣光!你,就为我们代表杏花村,老百姓对你这样信认,表个态吧”!
石溪竹明明知道,自已给学校写了那封意见信,这是很有风险的,很可能这是一条不归之路!因为父亲已成了世间的把柄口实,还有就是学校的人们,现在是接受借鉴我的提示,还是敌视我而未卜。或者自己会比父亲更惨。但是,我是共青团员,又怎能辜负组织,和村里对我的一片希望呢?
想到这他站起来:“今天,我确实没有准备,没想到有限的人生机遇来得这么早……我决心不辜负党团组织和百姓的希望,坚持正义努力把工作做好”!
杏花村小学校园的天空晴碧碧,四周的青皮杨树在阵风中哗然作响,仿佛似欢迎的人群中发出的掌声。
“陈小丽、初兰来上学啦”!
在操场上玩耍的孩子们“哗”地云集过来。看着石溪竹带着陈小丽、初兰走进校园,孩子们交头接耳起来:“这就是新来的教我们音乐的石老师……”
石溪竹看着周围跟随着的孩子们从内心往外喜爱,他笑了,孩子们也笑了,气氛好不热烈!
史珍香主任带领老师们,出来办公室门口鼓掌迎接。见学生们全围在石溪竹的周围慢慢前行,心里好不快:这小子一惯是抗上不抗下,读小学时他就带头反对过我整治张尧校长。村里派他来,八层是要委以校长使命的,至少是来掺砂子的,是对我来的呀!这么年青,再有才能,能对付得了我吗?看发展吧,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要尽快将其消灭于摇篮之中。想我史珍香1962年进这个校园以来,真可谓是过五关斩六将!嘿,别说真就相继干掉了十一个了,谁还是我这个全民教师的对手?哼,他还带回来两个坏学生,是来者不善,还真没怵硬啊,你不过才十九周岁,乳臭未干。初出茅庐,怎奈何我成熟的四十四岁的人:
“哈哈来啦,石老师”!史珍香主任热情地喊道:“大家热烈欢迎”!她便带头鼓起掌来,殷勤地引石溪竹进办公室,石溪竹带领俩个孩子进了办公室。他看到除了史主任外,杏花村小学都换了新教师,真是时过境迁,自己在这小学读书时的老师一个也沒有了。
史珍香主任指给石溪竹桌位:
“哎呀,你可是校里最年轻的教师了,又多才多艺,可真是我们杏花村后生们的福分啊”。石溪竹客气:
“史主任,您过奖了,学生除了真诚、正直,并无超长之处。有不进情理之处,还望诸位师长正面指教,前两天校里派老师们下队征求意见态度诚恳感人,可百姓还是不敢提,怕自己的孩子受气,为真正改善村民们与学校关系,我收集了一些来,不知有无得罪”。史珍香主任脸色有些白了。石溪竹又说:
“这俩个孩子是否可以安排回原班上学”。
“可以呀”,史珍香主任转身冲俩位老师说:
“他们俩个降一年级冲班吧,这样就不会影响你们班总成绩了,是吧。石老师你提的意见我们要认真改正的,要不这样,我们抄写成大字报的形式,贴出来让学生们都参与批评”。
上课的铃声响了,史珍香主任笑了:
“这节是你五年级的音乐课,我得先去整治他们一下,不然会向你起哄的”,说着,史珍香主任和其他老师都去班级了。
办公室只剩下了两个科任老师,石溪竹和对面桌的体育老师王洪星。彼此面对,石溪竹冲他笑了,知青王洪星伸过一只手与石溪竹握手:“石老师啊,你可来了,就我们俩个是年轻人,可我比你大两岁,竟团还没有入,你可多帮助我呀”,俩人对坐了,石溪竹讲出自己的想法:
“是啊,学校还没有建立团组织,叫你长时间中断了和组织的联系,现在好了,我可以做你的入团介绍人”。
“哈哈哈……”俩人笑起来。见史珍香主任回来了,王洪星即刻收拢了热情洋溢的气氛。史珍香面向石溪竹:
“石老师,你去吧!跟这些顽皮学生要有慎人毛才行”,石溪竹点头笑了,背起手风琴走出去。
史珍香主任坐到自己的那把交椅上,找出石溪竹写给学校的那份意见信,边问王洪星:
“你们唠了些什么事呀?听你们谈笑风声的,我看你很敬仰他,是不是认为他受村各部门的委以重任,很有来头,认为他是接替了校二把手黄圣业的位置了?是不是用不了多久,我这个位置……”王洪星着急地摆动双手:
“不不,不是的,史珍香主任呀,您是德高望重的,这块阵地永远是您的地盘”。史珍香深呼吸:
“嗯,你懂得就好,团结在我们组织的周围,干得出色了,我一句话,你抽调回城便指日可待”。
“不,史珍香主任,我响应国家号召,扎根农村六十年,我也交了决心书的,我在这里要一心朴实地忠诚组织的教育事业”。
“好啦好啦,跟我别说那用不着的皮面时髦话”,史珍香主任用手背向外摆了两下:“在我面前少说时兴话官场话,多说心里话。我看你是为了入团和石溪竹搞得很近伙,你想入大的还得找我,我是学校的组织代表。你殊不知石溪竹这么一来,你以为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吗,那是大队组织上派来的耳目、钉子。他这边一进校园,赵文清那边就确定了他的重点地位。再说了,没有高山显不出平地,以前你还算一帆风顺。你是不知道哇,那石溪竹的德才魅力,在村里要高过你多少倍,有时间你可去仿老农,看都怎么评价石溪竹的,说他天才!我依仗是全民教师没人撼动我。但也要想到一个狮子崽儿,在你身边长大意味着什么”……
下乡青年王洪星也毕竟年轻,被史珍香主任一席话说呆了。史珍香主任说完,已起身走开了,王洪星竟仍然还张着嘴巴直眼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