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曦宫后院,一群宫女围在一起嘁嘁喳喳聊着天。
“杜皇后真是可怜,”一个着粉色细布薄夹衣的丫头说道:“才生了孩子不过几个月,就被废了后位还夺去了兵权。”
“是啊,杜皇后虽说看着凶巴巴的,但我从前去她宫里送东西的时候,她还让玉珠姐姐给我包点心吃呢。”旁边穿着豆绿荷花领小衫的丫头道。
“杜皇后那儿别的不说,吃的可是宫里最好的。”另一个丫头插嘴道。
“嘻嘻,你可不就知道吃嘛,别的事情你哪肯往脑子里进。”
“你少笑话我了,哪回也没见你少吃,就属你嘴馋。”
“我打你!”
“好啦你们都安静点儿,我前儿去替咱们娘娘上秀延宫送东西,可听了个大消息。”粉衣服的丫头故作神秘道,其他小丫头本就闲得发慌,这下子来了兴致,都围了上来。
“刚才慧儿不是提到了玉珠姐姐,当时杜后的私情可就是她揭发的。”
“害,嫣儿你又扯了,这我们都知道,五个月前的破事情算什么大消息。”慧儿撇了撇嘴。
“听我说听我说,”嫣儿着急道:“我听越贵妃那边的几个小丫头说,玉珠立刻杜后没几天就生了重病,开春了才好,只是嗓子哑了,不能说话,神志也不太清楚了。”
“是听说玉珠姐姐病了,可不是说病了就备了银子打发出宫了么。”
“没!哪能呢,怎么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大宫女。”嫣儿说:“之前听说玉珠姐姐的病是杜皇后报复染上的,不像病,倒像被人下了降头。”
“降头?那不是西邑苗山才有的巫术?”
“嫣儿,这话不可乱说,”一个刚刚只在一边听热闹的黑脸蛋丫头突然说。
“我才没乱说,我真真切切听秀延宫的阿香说的,杜皇后被软禁了之后,玉珠就一直呆在昭宁宫的偏殿里,就快过年的时候,突然就穿着里衣跑到了大雪地里,吴内侍一行人拉都拉不动。”
“这么大的事,先前怎么没听说?这各个宫门都透着风,别又是你编来糊弄我们的。”黑脸蛋的丫头接道:“我是从炎州来的,离西邑近得很,你倒是说说,那玉珠到底是怎么个病法。”
“这不正要讲到,红儿你少打断我,”嫣儿不高兴道:“我听阿香讲的有板有眼的:‘玉珠姐姐披散着头发,从屋里跑出来,只穿着一件单衣,面色发青,眼眶黑紫,跑出来就一头扎进门旁的雪堆里,一边蜷缩一边怪叫:‘公主,公主您饶了我吧,奴婢不是故意要陷害您的’;‘都是贵妃逼我的,是贵妃杀得您,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后来再去昭宁宫就见不着玉珠了,我上午见着昭宁宫的倩姐姐才知道玉珠姑娘没死也没被撵出去,就是病病歪歪的有些疯癫,也不会说话了。’”
“这倒是真像中邪了,”慧儿打了个寒战:“这公主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先前光听说是银虎王子的血脉,也不知是处死了还是送走了。”
“听说是养在越贵妃宫里了。”红儿冷不丁插了句嘴,发现大家都错愕地瞪着她,赶忙接道:“我…那回越贵妃来的时候,轮上我值夜,就在娘娘的窗下偷听了一会儿,越贵妃的姐姐带着身子来了宫中,说是在宫内安置了下来,在杜皇后后头生了孩子,生了双生子,低调得很,并未加以宣扬,连圣上都不给见。”
“那可不有鬼了不成,诶,传闻说小公主右鬓生有白发,也不知到时候被人撞见要怎么圆谎。”
“啧啧啧,还有人说越贵妃的姐姐,东郦国大公主原先是要许配给银虎国王子呢,还是先帝在时定下来的婚事,据说是,指腹为婚。”
“那岂不是——哎呀呀”
“你们在讲什么?主子的事情岂是可以随随便便议论的,别仗着娘娘好性子就多嘴多舌没规矩,叫外头人听见咱们华曦宫这样没有规矩,丢了静妃娘娘的脸面,没准连你们也一起打发到执法堂去!”沁蕊提拎着药罐子从小厨房出来,瞧见这帮没规矩的小丫头就气不打一处来,:“嫣儿、红儿,就属你俩平日吃得多又懒,大早上就嘱咐你俩给花瓶花盆换土等着接内务府的新盆景,你可倒好,长舌妇似的在这里搬弄是非,皮子紧了欠打。”
“……”嫣儿和红儿挨了骂,愤愤地瞅着同样闲聊却并未挂名的其他小丫头,吐了吐舌头,灰溜溜去给花盆换土了。
“娘娘,这些小丫头真该管管了,我都压不住她们,锦绣锦宁性子好,更是由着她们胡闹。”沁蕊进了屋内,气鼓鼓地向静妃抱怨着:“您听听,刚才一个个都编排到什么地步了。”
“说的是小若儿的事情吧,”静妃头也不抬,只顾着看书。
“连娘娘您都听见了?”沁蕊迟疑了一下,明明这后院离屋里远得很,难不成娘娘成了顺风耳?
“呆头呆脑的,”静妃笑着伸手拿书打了下沁蕊的脑袋:“真是什么要紧的还能叫她们听去,不过是放出去话糊弄着外边人罢了。”
“原来是娘娘的计谋,奴婢这就放心了。”沁蕊呵呵一笑,挺灵气的小姑娘笑起来傻里傻气的:“娘娘,申时了,今儿晚膳用些什么,奴婢早早备出来。”
“不必了,去秀延宫打听打听越贵妃今儿的晚膳,再带上昨日命你熬的补汤,去蹭个饭。”平日沉稳的静妃露出了孩子般调皮的笑容。
秀延宫
“静妃到——”华曦宫的步辇一落,越贵妃梁氏就迎出来了。
“阿瑶姐姐可真是会挑时间,妹妹厨房刚烧好了小排骨就听着姐姐到了。”越贵妃自幼长在东南小国东郦,生得并不算倾国倾城,肤白胜雪,双目如一泓清水,含情脉脉,睫毛浓密似黑羽;脸蛋不似杜灵霄那般的心型脸,也是圆圆润润地让人忍不住捏一把,尤其是嘴角的两个梨涡,或喜或嗔,总要叫人怜爱,据说当年就是这一对小巧的梨涡勾得殷祉明神魂颠倒。可惜了,老天不开眼,这样的美人儿生在了东郦国主的大殿里,只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女,被当做示好的贡品送来了南魏,所幸与皇帝还算两情相悦,颇得皇帝垂怜,过得也算安稳。
“妹妹见笑了,姐姐可不就是循着气味就跟来了。”静妃笑道,二人互搀着进了宫内。
“前朝的事情,妹妹可都听说了罢。”用膳完毕,二人遣开丫鬟闭紧了宫门,才悄声开始谈话,静妃声音压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