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岁说着这些仿佛习以为常的话，苏起命听来都有些耳生。不过他天资不错，接受新事物倒挺快，而且有好奇之心，于是点了点头，便记住了。

不多时，几人便来到阶梯底部。面前是一玄关模样的门厅，推门进去，与预先料想的昏暗地下密室不同，眼前却是一片明亮宽敞的景象。

这竟然是一处巨大的地下洞穴。

鳞次栉比的建筑群落散布在洞穴四周，越往中央，建筑群越高，中央有一高塔，高塔几乎抵达洞穴顶端。

而那顶端处，正是整个洞穴光线的来源。那里，竟然可以透过如水晶般透明的池底，看到上面湛蓝的湖水。

这地下空间，竟然建在湖底，而且掏空湖底后搭设了透明水晶，将透过湖水的日光悉数引入地下，给地下空间带来波光粼粼的光照。这地下世界不仅如室外一般明亮，还有着仿佛置身于湖底的层层波影，简直宛如仙境。

“你怎么没有‘哇’的一声叫出来。”小跟班央将不满地看了一眼苏起命。

苏起命哪有空理他，自己已经被这眼前的奇景震撼到无法开口。

只见塔底建筑层叠咬合，仿佛自然生长在一起，看似杂乱中有又一番别样的层次美感。建筑倒还是楼宇亭阁的大唐风格，但那墙面好像刷了掺杂了贝粉的漆料，看起来熠熠生辉。建筑群四周悬挂着庄严肃穆的铃帆，除了采光以外，不知哪里开凿的通风口，竟让铃帆不时摆动发出轻微声响，也没感觉到丝毫闷热之感。

苏起命伸手摇了摇那些铜铃，就道：

“奇啊，真是天下奇观，这地方是怎么做到的，不是我亲眼所见，还真是不敢相信。就说这阳光从水晶湖底引进来的事，本来水晶就已是珍稀奇缺的宝物，这片水晶如此巨大且毫无缝隙，是怎么开采的又是怎么打磨的，这里头究竟是什么原理。实在难懂。”

央将又一声响亮的嗤笑：“少装模作样了，还什么原理，就算给你说了，你能听懂吗？”

“你个小跟班怎么又搭腔，我不懂你就懂了，这不懂就问，问了便学，有何不好意思之处。”苏起命边继续往前张望边又回嘴。

走到建筑群面前，正面是一座主殿，上了一匾额，书写“天外寺”三个大字。李长岁轻轻一伸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让苏起命先入内。

那大殿宽广威严，正中陈设案几，四周围着蒲团坐垫，应该是公案论事之处。而威严中又有几分情趣，案几身后的宽阔屏风，设置若干博古架，架上仿佛还摆放了一些珍奇玩意儿。

李长岁指着内室说道：“这里就是天外寺日常办公的地方，楼上是厢房，左边是案牍库，陈列天外寺历年的记录还有一些机要。”

苏起命的眼光随着李长岁的手指移来移去，接着李长岁又柔声道：“你过来。”

引苏起命继续往里走，指着深处说：“再往后走下去，还有更深之处，几乎从洞穴横穿过去，有一扇玄黑重门，那里是囚刑的天牢，不过里头的光线就差很多了，而且暂时也没有囚犯。另外，还有不少地方，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看完，不急一时，先过来坐。”

李长岁坐到案几正后的蒲团里，案几上的笔墨纸砚都按他习惯摆放得井井有条，还有不少古旧的书卷，整齐地叠在一起。央将站在他背后，翘着手，而苏起命则随便找了块地方，与李长岁面对面，也不见外，盘腿就坐下。

李长岁给他倒了碗茶，又仔细擦了擦滴下的水渍，苏起命却没喝，他刚从震撼里回过神来，就先开口道：

“听我陆婉儿给我说，天外寺是管理天外之事物的机构，那不用说，那边案牍里的记录一定都跟天外事物有关了。我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实在看不下去书，你让我自己把那些案牍看完可能会要我的命。加上我又刚失忆，实在不好用脑过度，只能劳烦长岁兄弟给我简单说说了，这天外寺如此隐蔽，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苏起命此刻只觉得内心隐隐有些激动，仿佛一个神秘画卷正欲在自己眼前一点点被打开。

刚这么想着，李长岁接下来的话却给了他一盆冷水。

“其实我对天外寺的了解，并不比起命兄多多少。”李长岁回答，忽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什么？长岁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苏起命听得一头雾水。

“因为我接管天外寺的时候，天外寺已经被人清空了。”李长岁指向那一侧的案牍库，“那边的案牍都是空白的，真正的资料全都被人卷走了，所以眼下这局面，就是起命兄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其他都属未知。”

苏起命惊得忍不住一拍桌子，叫道：“被人卷走？被谁卷走了？谁有那么大的能耐，且不说这是官家之地，就这地方如此隐秘森严，想把案牍文卷全部带走也是不可能的事啊。要说是内贼做的，也不太像，毕竟要在眼皮子底下一次次交接东西，也难保不会被发现嘛。”

央将不满他在李长岁面前动作粗鲁，插嘴打断道：“听就听，拍什么桌子，别把墨汁溅到我师父身上。”

苏起命最怕好奇心起的时候被人打断，也不理会央将，只想听李长岁说明缘由。